“兄台好性急,且饮两杯。”
道士并未驳斥周然的话,反而斟酒相敬,他似乎对于周然所说的话颇为好奇,饮尽后依旧问。
“兄台有何高见,可否为吾解惑?”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天下事,纷繁往复,也不过是恩怨、阶级。投我以木桃,报之以木李,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但我不想与你有何相好之意,所以此番酒尽,便是我们见生死的时候了。”
似乎震惊于周然的直白,但是片刻之后,这位无面的道士又恢复了之前的欣然姿态。
“兄台豁然旷达,恩怨分明,吾倒有几番不明之处。”
“今日之前,吾与兄台未曾相识,有何恩怨?”
“恩怨哪里是认不认识可以论断的呢?恩怨这种东西,自从身份明确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锦鸡与豺狼,它们之间也未曾相识,可是它们之间的恩怨,又岂是生死能够说尽的呢?”
“寓意分明,且饮。”
似乎并未在意周然所言酒尽之期,道士只是盛赞。
“吾还有一问,已死之物,岂能再死?”
“人死了之后有魂魄,魂魄死了之后为聻,聻死了之后为希,希死了之后为夷,夷死了之后为微。如何能说已死之物不可再死呢?一切有形质的与无形质的东西,都存在被消灭的可能。”
“杀意昭彰如此。”
道士似乎是在叹息,但是周然却不曾和他一样纠结。这本就没有多少道理可说,彼此之间恩怨早已命中注定,岂是人力可以扭转的。更何况,他与这个道士不过相逢一面,如何取舍哪里还用论道来解决呢?
“你们以人为食之时,不也是如此杀意昭彰吗?”
“吾不然,浊物岂能与吾等并论。”
“嘿,那么你就能和我相提并论了?无论浊物雅士,都不过是人而已。既为人,又岂能作他人果腹之物。你这么处心积虑与我辩驳,难不成还打算让我加入妖魔么?”
“只是历山大圣有旨,吾不忍食汝耳。”
话至此处,已然全不投机,纵使是千年珍藏的美酒,也不过半壶而已。掌中剑罡流转,周然已经起身,便打算直接履约。纵然今日没有携带兵刃,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落于下风,不过是区区水邪尸魔而已,不让他灰飞烟灭怎么能值得今日这番宴饮呢?
“执迷不悟。”
且叹息着,无面的道士终于显出了本相。那具面容狰狞的尸身水雾弥漫,零星还能见到水草和鱼骨,似乎并非是溺死之人即刻转化,而是在水中出了尸变。于是留着这番本相,无法变化,只能以水雾遮面,试图遮掩一二。
“大圣神威,汝岂能知。当日汝与人死斗,大圣已尽数告知,今日汝已无路矣。”
阴惨惨的水雾呼啸汇聚,周然却依旧淡然,他挥袖便有旋风骤起,只是这阵风却不为对敌,反而将身下船只卷起,并着沉眠未醒的船家一起送出了数里之外,算是避过了这一场灾劫。
“既然是你们设伏,那我就不问为何你能够进入大阵范围之内了。”
“汝问便是,吾等已得江氏精血,这大阵又如何能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