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大名叫什么?缙云,姓什么?丞相一家姓什么?”
“李,李丞相啊…”
夜昙终于捅破了那层第一日被打断的窗户纸。
缙云、缙云、李缙云…
在蒲博坊中,夜昙曾用了母后的姓氏作为化名。她出生时母亲便已离世,人人都道是她克死,故母亲的一切都对她讳莫如深。她也只知,母亲姓李,谥号为孝文顺皇后。
她竟还想,父皇有阿沅这么个青梅竹马,母后年轻时会不会醋…原来,原来!爱缠她膝上玩闹、爱皱鼻子骂笨蛋阿旸、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阿沅就是母亲,她从未谋面的母亲!
夜昙推开侍女疯跑出去,向着皞帝的寝宫!她要求皞帝让她再见一次阿沅,以女儿的身份,好好看看母亲!她有了母亲!
宫妃长长的、拖尾的衣裙被栀子灌木勾去,人便跌在石子路上翻滚。翻滚之中,夜昙再度进入那迷雾幻梦!
浓白之下,肤腠生出寒栗。
“夜昙姑娘。”
夜昙向四周道:“又是你,为何不出来,永远仅以声示人?躲在暗处,看我没头苍蝇般乱转,很好玩吗?”
“我并非故意捉弄你,只是破雾而出,力所不能及。”
那声音终于有些别的话来:“抱歉。”
“你到底是谁!”
女声缓答:“自你入阵,我便一直在旁…直到你堕入我的世界,我才可与你说些话…此处并非碎镜,而是我的幻梦。我就是你试图消解之人。”
夜昙脊背生寒。
“你就是阵眼那只赤狐?”
“是。我妹妹为了我,掳来许多兽女试图救我苏醒。”
赤狐声色空灵,却又耳熟。夜昙皱眉,只觉迷雾更甚:“既然我要救人,你要杀人,还与我说什么?实言相告,那三个与你最有缘的姑娘已都被我救出,待我出阵,你便不复存在。”
赤狐叹道,“姑娘当真这么觉得吗?昨日之梦,是否还记得?”
那是三个姑娘的死亡!夜昙努力说服自己是梦,如今被点破不免心乱如麻,仍强撑道:“你休想蛊惑我!”
赤狐道:“若是我告诉姑娘,我也有不明之事,姑娘是否也愿意帮我?只要你帮我,我便可送你出去,也送她们都出去。”
萝青、夭采和时闻竹,都是心有郁结的可怜女子,赤狐与她们缘分深厚,是否也同样…也曾是个可怜兽女?
不忍再想自己旁观的、经历的、被波及的痛苦。
夜昙犹豫许久,终究心软了一瞬。
“你的痛楚心结是什么,告诉我,我把你骂醒。”
赤狐吃吃作笑,“我元神受过重伤,感知薄弱。特别是痛楚。所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结是什么。可能就像姑娘所处的地方,是一团迷雾,一团乱麻。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现在想让姑娘帮我的,并非心结。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不消半柱香,姑娘便会明白。到时,请给我这个答案。”
迷雾结束,夜昙拐着脚爬起,继续奔向皞帝的寝宫。
晚风在耳边呼啸,赤狐的问题在夜昙脑海中呼啸。
若一切只是徒劳,你又该如何呢?
若一切只是徒劳,是你改变不了的过去呢?
夜昙只觉心都在颤抖。推开无人把守的宫门,皞帝于正中央端坐,肃穆而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烛火跳动,暖黄烛光下,他的唇色依然泛白。衣着却是纯黑。
宫内没有任何侍卫。大监立于一旁,手握圣旨同样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