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是鞠躬。
郭振山当然是听懂了也装不懂的,说道:“三郎,我刚才还说宫野司令用不着这么客气,贺喜更是无喜可贺,我年龄大了,吃饭饭不香,喝酒没酒量,做事没精力,可横光队长硬是听不懂。”
横光直满所说的贺喜,是郭振山任职常州之喜,那是当然没喜可贺了。他这次来,另带了一个半吊子翻译,特意没带翻译官钱家驹,免得让郭府人见了来气,况且有三郎在,用不着翻译。而钱家驹天灵盖上还没结痂,也正好借口死活不来郭家村
三郎把郭振山的说话翻译给横光直满,这丑八怪终于乐了,扶住三郎的双肩,让三郎坐下,这才搓搓手说:“我愁死了,没有翻译真是不行啊,钱桑是你们的亲戚,本来是他来传递通知,不敢来,只能我来了。”
旁边的半吊子翻译装聋作哑。
三郎听他说得闪烁其辞,联想着自家有电话,一个通知,打个电话不就万事大吉了?肯定是另有猫腻,这看破不说破,看穿不揭穿,本少爷就急你。
三郎又问:“横光队长,你太重视了,打个电话就行了,用不着你这么辛苦的,我家的那个亲戚,钱家驹,谢谢你教训了他,他的天灵盖封顶了吗?”
横光直满见三郎说得滑稽,直乐。很骄傲的说:“正在封顶,三郎君,请您和郭先生二人,明天务必要去常州吃酒。”
三郎问道:“横光队长,那你总该透露一点,宫野司令为什么请喝酒吧?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横光直满还是一本正经的说:“宫野司令说了,是好事,喜事,请郭先生和三郎君务必光临。”
三郎知道这笨蛋在憋着,逼他也没意思,哈哈笑道:“我和宫野司令都已经称兄道弟了,放心吧,明天中午,一定准到。”
三郎的一句和宫野司令称兄道弟,这让横光直满心里酸水直冒,妒火中烧。宫野司令也太抬举中国人了,这家伙心里有情绪,脸上藏不住,勉强又说了一会客套话,悻悻的告辞走了。
横光直满走后,郭振山端坐着冷笑,说道:“黄鼠狼拜年,这个宫野一郎,终于按捺不住了,我郭某人的一世英名,毁于东洋蟊贼之手,此恨终身之痛!”
郭振山站起身,用文明杖戳一戳横光直满带来的礼物,哼哼的冷笑:“蹩脚货,也不怕丢了天皇的脸皮。你去和宫野一郎说,我年龄大了,身体不行,那劳什子维持会长,商会会长,我干不了,丢了他的脸,我赔不起。”
三郎道:“爸,我知道了,我会有分寸的。宫野想利用您的声望,大家都看着您呢。我没您德高望重,稍微偷懒些,也没人计较。”
郭振山训斥道:“三郎你这说话,没担当。做人要有骨气,明白吗?”
郭振山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三郎的话没错,自己终究要上这只贼船。
三郎心中大不以为然,听老丈人今天的话,已经是准备舍身成仁了。在自己面前,不过是死要面子,显示一下骨气。但丈人的脸皮,是打不得的。
说道:“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能给日本人脸面,和他们打交道,还要扯他们的里子,吃亏买卖,咱不能干,已经吃的亏,也要连本带利找补回来。”
郭振山一辈子的遗憾,是没有儿子。三郎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顽皮,偶尔还胡闹,但情和义,还是看得重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郭振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婿,有时候,真恨不得是自己亲生的。说一千道一万,般般心事,只遗憾自己没有嫡亲骨血。最后只能面对现实,承认一个女婿半个儿。
郭振山语重心长说道:“宫野一郎这么着急让咱俩去,阴谋肯定是不小,让咱中国人为他们服务,在满州国和华北蒙古那边,他们早就那么干了,前几天咱们这儿,不也是弄了个维新政府吗?梁鸿志,这人挑大梁,东洋人也真是小人家气数,找了这么个瘪三人物,笑话。以华治华,宫野这人肚子里有文章,是个狠人。他这么抬举咱们,哼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三郎,咱要明白自己的处境,人贵自知之明。”
三郎道:“爸,再怎么说,咱和宫野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只要他还是个人,总会念情的,正好这次去问问他,钱有财的事情,他到底怎么处置,也给他难受。”
郭振山道:“这样也好,记住了,凡事多用心,多一点稳当。东洋人的场面,我是不去捧的,我还真不敢相信他们是个人。”
三郎体会到了丈人老头的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