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莲唱完这曲,琵琶弦忽然铮铮作响,果然就此断了三根,她想及三年苦楚,不禁泣泪不止。英哥冬妹见自己娘亲哭啼不休,也双双恸哭起来,童音响亮,传满庭院。
众宾客纷纷无言,看着这母子三人抱搂大哭,同情者有之,漠视者有之,反感者有之,但多数人还是心中感伤,为这母子三人的遭遇而揪心同情,不少人都对陈世美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陈世美见状,脸色阴沉似水,他猛然站起身来,挥袖说道,“来人呐!给我将这妇人赶了出去!”
韩琪答应一声,站出身来。正此时,王延龄也站起身来,他用折扇一点韩琪说道,“慢着!”
然后又转头对陈世美道,“驸马爷,你这是何意?”
陈世美稳了稳心神,拱手对王延龄道,“相爷,今日乃是本驸马的寿诞之日,这妇人穿的衣衫褴褛,唱些伤别悲词,又在寿堂之上哭哭啼啼,实是大煞风景,令人观之不雅。”
王延龄微微含笑道,“驸马爷此言差矣,你道秦氏娘子为何衣衫褴褛,还不是因为她嫁了一个绝情夫婿、无情官人吗?!”
他用折扇指了指陈世美,又指了指自己以及堂上众人,“如你我这般高官显贵之人,日日锦衣玉食、使奴唤婢,拿的用的可都是百姓钱粮,今上最是体恤民间疾苦,驸马爷今日若是只因秦氏娘子衣衫褴褛而瞧看不起,怕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说完,王延龄转头去看范仲淹和富弼等新政大臣,两人不好表态只能低头不语。这件事情上,王延龄握着秦香莲这张王牌,是处处占理,只消他将此事捅到官家面前,陈世美就算是有太后回护也不免要吃不了兜着走,届时,新政派怕是就要有劫难了。
王延龄已经将官家搬了出来,陈世美更是无言以对了,现在,秦香莲成了落了灰的豆腐,打不得,拍不得。他心急如焚,此时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只能举棋不定,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院外突然有府中仆役喊道,“不好了,走水了!”
众人纷纷大惊,坐在院外的宾客都站定身形四外瞧看,便见正堂侧后方火光冲天,确实是着火了。
陈世美、王延龄等人也纷纷到廊下观看火势。陈世美一看火光方向,便是大皱眉头,见有小厮跑来禀报,忙问道,“是哪里走水了?”
那小厮气喘吁吁的答道,“报驸马爷,是杂院。”
陈世美瞳孔一缩,暗暗攥紧了拳头,他回头叫韩琪道,“韩琪,你赶紧派人去救火,若有人受伤来禀我知道,快去!”
“是!”
韩琪应声而退,叫上院子里前后伺候的仆役赶往杂院救火去了。
陈世美看了看大眼瞪小眼的众宾客,又看到畏缩在一角的秦香莲母子,他忽然心生一计或能解此困境。陈世美双手举起朗声说道,“众位!今日本是本驸马的诞辰之日,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奈何府中走水,所谓水火无情,为了诸位的安全着想,我斗胆请各位暂且回府,本驸马感念诸位捧场之恩,来日本驸马定会再摆一席,咱们再聚再聚,各位大人都请回吧!”
众宾客虽然还有些期待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悲情后戏,但闻言之下还是纷纷拱手还礼,退身告辞,他们知道王延龄好不容易抓住了新政派的把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陈世美抛妻弃子而招赘东床之事便会闹得满城风雨。
范仲淹和富弼也双双告辞,不过他们的脚步却十分沉重,他们预感到新政派的苦日子就要来了,此事陈世美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守旧派将会全力反攻,可是,王延龄既然选择了先制人,那陈世美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吗?
陈世美并没有远送,他见庭院中只剩下王延龄主仆和秦香莲母子便开口对王延龄道,“相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此行什么目的我俱已清清楚楚,我希望咱们能借一步说话。”
王延龄毫不在意摆扇道,“如此甚好。”
陈世美转眼又看向秦香莲母子,秦香莲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心里是多么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陈世美道,“你也跟着一起来吧,有些话,我们也要说清楚才好。”
说完,他转身头前而去,引着王延龄和秦香莲母子到了外院书房里。王延龄也不客气,大咧咧的不请自坐,眼神不断审视着陈世美的书房。
“驸马爷,我观你这书房里的经史子集颇多,不知可曾听闻东汉宋弘说过的一句话?正所谓‘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陈世美冷笑一声,回言道,“时刘秀也曾言说过‘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也’,宋弘之所以说出‘糟糠之妻不下堂’的话,不过是他对其原配之妻爱意深切,可我对秦氏却不是!”
秦香莲闻听自己爱恋官人竟说出这么一番话,不啻遭雷一击。她唇角颤抖,怔怔的开口道,“官。。。。。。官人,你说什么?”
陈世美此时也完全豁出去了,他面目憎恶道,“难道不是吗?我们当时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嫁与我时,难道你是悦爱于我的?这一双儿女难道是你真心为我才生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