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觉得,她好像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是以,几个月后,她突然接到来自伏魔宫中的使者命令,说公主大发慈悲开恩赦免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听到了一个噩耗。
自然不肯答应。
使者在她身后高深莫测的微笑,“这是公主的命令,姑娘若不回,吾等有的是手段叫姑娘改口。”
……在雾月山,云翘的命令是无人能够违背的。长清几日不从,还是在奄奄一息时被带回了神宫,自然不再有太子妃的身份,遑论被承认是叶岚的君后。
她成了一个戴罪之身的奴婢,大多数时候被人时时监禁着。
偶尔,她会听到一些议论自己的声音。
“听说这个女人便是神君从前的君后……,如今竟落到了这般下场……”
“谁让她是魔界的奸细呢,就是她害死了老神君!”
“可是看起来,她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
“凡人?哼,凡人就不能是魔界的奸细么?咱们伏魔一族莫非就没有叛徒。”
长清默然听着,没有一句意图反驳的话。宫里的许多花开了,花瓣处处飞落。她却连拂开的力气也消失了一样。
云翘喜欢叫她做些端茶倒水之类的事,又嫌她手脚粗笨,要责罚她。无人站在她身边,这时,反倒是那个叫慕云的侍卫,三番两次和云翘对着干。虽只是神君的侍从,可却有和公主叫板的勇气。说公主乃伏魔一族的后裔,堂堂神女,不可苛责下人,免得世人耻笑。当着阖宫之人,云翘果然为了面子,没有当众责罚她。
只是,或许云翘实在偏恨她曾是叶岚的女人,虽未在慕云面前责罚她,却是在她身上安排了一出好戏。
暮春将过,神君外出射猎的时节到来,与众臣属在抱山阁中举行夜宴,她和众多奴仆一起在外听从吩咐。
大约是因不招公主待见,众奴仆都怕长清连累自己,俱是离她离得远远的。
长清独自站在一旁,气色陡然差了许多,好似一片被霜打了的秋叶。
自回到神宫,她便好似害了怪病,浑身上下乏力得很。整个人不光失魂落魄,还总是有些神不守舍。为了不被云翘身边的人找茬惩罚,她撑着眼皮站桩。
蓦然间,却听得身边有人调笑,笑声遥遥传来。是一个青袍人在说话,“今日我替公主打了一只鹿,公主说要给我赏赐,我便向公主讨一个人如何?”
满殿寂静,云翘声音扬起,自然应允。那人便向外一指,“我便要……这个奴婢!”
一声如霹雳当头砸来,长清险些将头栽到石板上,冷不丁醒了。
那青袍人乃是公主身边的人,从前她不知,被赦免回来后,才知道原来公主还有面首。其中最有名身份最大的叫乔鱼儿,行事最是无畏放荡。
乔鱼儿亦为神山中的世家一族,家中老父据说是某个神宫长老。此人向来奢靡浮华,喜欢在宫内搂着女子轻薄。长清还未反应过来,身上便如风筝一般脱了线,被谁带着往殿阁去。
走进殿中,她恍惚看见一道水色垂帘,那垂帘之后,是一个穿着神君常服的身影,轮廓俊朗。此刻,那身影斜坐在王榻之上。
长清迟钝地转过头,看见乔鱼儿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已是勾住了她的下巴。
“……”
她早知自己害了病,却不料会陷入这样的荒唐事。
被叶岚一道命令打发到无妄岛时,她没有哭,可这时候,长清忽然慌张了。“不……”
,她祈求地看向能够救自己的人,满座没有一张可信的面孔。
阁中的神宫长老们有的神情闪烁,不住将目光往殿上张望。也有的面带笑容,仿佛在看一场好戏一般。
乔鱼儿凑近到了长清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她攥起手指,手臂发抖,可手腕却被他死死拿住。随即对方便如石头一般将她压在了柱上,她心里恐惧,因为乔鱼儿对她说的乃是一句叫她不懂的话。
“不要害怕,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她眼中朦胧,挣扎间眼前的乔鱼儿瞬间变幻了另一张面孔,是那个脸上都是疤痕的家伙……
殿内铜首明烛闪烁,依稀在动荡中成了一盏摇晃的熟悉油灯,耳畔风浪滚滚,她好似回到了等待那个人回来吃晚饭的那天。
有个声音在心底问自己,怎么到了这儿,怎么又见到了他,唉……,他好像还在生病。于是忍不住问,“你怎么还没有好?”
可是她还没有开口问出这句话,这人却是眼神幽暗的低下头,强硬的,冷酷的堵住了她的声音。
唇上炽热,长清手肘一屈,被死死地压在了两人的间隙。一只手顺带掌住她的腰。
随即,这个吻更是无所顾忌。
长清想推他,可却无论如何推不开,推不开也罢了,她听到他的喘息,他病了是不是……,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下,长清抬手,怜惜而轻柔地抚上这人的脸颊。
正是这时间,在无与伦比的错乱之下,耳畔突然爆发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喝。
“滚!”
她还搂着她爱的人,却是忽然被另一只手拉扯了过去,环住她的是个盛怒的年轻人。她脑子里混混沌沌,明明应该认得这年轻人的,却是一时间喊不出名字。
良久,她终于想了起来,“叶岚——”
,却是已经晚了,眼前的身影狼狈地飞了出去,她眼睁睁看着叶岚一脚把丑八怪踢出了数丈之远。
长清心中极气,且又有点莫名其妙的茫然,不知怎么一时在船上一时又在宫里。
还回不过神,忽地天旋地转,竟是倒在了层层水色纱帘的床榻之中。身上触到沉软的床榻,面前叶岚的脸蓦地放大。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沉痛和几乎挥不去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