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睡梦中惊醒,以为是风把窗户吹开了,正要下床去关上,又听咣的一声,房门像被什么东西撞开了。风势更疾,车夫转过头,借着似有若无的月光,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外,长发妖异地飘舞,形同鬼魅。
这一幕着实骇人,那车夫却是个胆大的,不叫不喊,声音镇定道:“阁下是谁?”
黑影侧身做了个抚须的动作,声音古怪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杀我?”
“季连海?”
车夫冷笑一声,道:“四月初八是圣母诞辰,你身为摩罗教徒,却与女人寻欢作乐,你犯戒当诛,休要怨我。即便我不杀你,圣母也会降罪于你。你变成鬼,我也不怕,我有圣水,断叫你灰飞烟灭!”
说着从床头摸出一只小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圣水向那黑影泼过去。
黑影不躲不让,变了声音道:“可惜我是人,你这圣水恐怕不能奈何我。”
车夫大惊,心知中计,欲翻窗逃跑,被章衡逮个正着,反剪双手压在地上,口中犹呼:“圣母救我!”
章衡感到荒谬可笑,道:“原来神的耳目就是你们这些疯子。”
苏主事负手站在一旁,道:“杀人偿命,乃我天朝律法,圣母来了也救不了你!”
叫人绑了他,天亮送往刑部。
十几盏灯笼环绕四周,明晃晃地照着,似要让魑魅魍魉都无处遁形。晚词看一眼章衡,先前那种忐忑又心痒的感觉好像流萤般泯然不见了。
刘密用发簪束起头发,走过来笑道:“此人果真是凶手,商英明察秋毫,佩服佩服。”
晚词道:“还是正林这一出归煞问凶唱得妙,不然真拿他无法呢。”
两人拱手互相恭维一番,苏主事也夸奖一番,眼看快四更天了,便都散了。
晚词回到琅嬛阁,绣雨服侍她睡下,熄了灯退出去。又是一片黑暗,她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流萤一只只自心底飞出来,幽光点点,娟娟熠熠,萦绕帐中。她忽伸手摸了摸发顶,不自觉地翘起唇角,于无声处微微含笑。
隔日姚尚书与赵公碰面,提起他这好侄儿,很是称赞了几句。赵公自是欢喜,听他有意招揽晚词,那份欢喜倒有一半化作苦笑,借口搪塞过去了。
惜芳时
季栎出狱后,要将百花河边那栋宅子八百两还给刘家。这宅子死过人,又闹鬼,换做别人六百两都未必愿意买,到底是祖宅,刘父也没压价便答应了。房子赎回来后,他和刘母并不打算过去住,一来不便照看生意,二来多少有些忌讳。虽然章衡并未透露晚词假扮季朝奉之事,刘密还是猜到了,心知她是为了帮他,便以案子告破和赎回房子为由,请她和章衡来家中吃饭。章衡到得早,将一只锦匣放在桌上,笑道:“送给你的。”
刘密见他笑得有些古怪,打开锦匣,是一套斗笠杯,共有四只。拿起一只看,上面桃红柳绿,绘的是花园一角,男子坐在石凳上,搂抱着一名妇人。两人面透春意,只松垮垮地披着上衣,下身一丝不挂,妇人丰腴白腻的臀儿被男子捧在手里,脚上还穿着红绣鞋,似莲瓣落在男子身侧。
季栎出狱后,要将百花河边那栋宅子八百两还给刘家。这宅子死过人,又闹鬼,换做别人六百两都未必愿意买,到底是祖宅,刘父也没压价便答应了。房子赎回来后,他和刘母并不打算过去住,一来不便照看生意,二来多少有些忌讳。
虽然章衡并未透露晚词假扮季朝奉之事,刘密还是猜到了,心知她是为了帮他,便以案子告破和赎回房子为由,请她和章衡来家中吃饭。
章衡到得早,将一只锦匣放在桌上,笑道:“送给你的。”
刘密见他笑得有些古怪,打开锦匣,是一套斗笠杯,共有四只。拿起一只看,上面桃红柳绿,绘的是花园一角,男子坐在石凳上,搂抱着一名妇人。两人面透春意,只松垮垮地披着上衣,下身一丝不挂,妇人丰腴白腻的臀儿被男子捧在手里,脚上还穿着红绣鞋,似莲瓣落在男子身侧。
其它三只绘的也是春意图,姿态场景各不相同,画工精细,胎薄色艳,实属上品。
刘密笑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章衡道:“我大伯日前回京,要考我堂弟的学问,叫他写一篇策论。这厮风流阵里的急先锋,能写出什么来?他求我代笔,我看他可怜见的,便答应了。我大伯将他好一顿夸,他便送了这东西来谢我。”
刘密道:“原来是你的润笔资,你收着就是了,给我作甚?”
章衡道:“我家里还有一套差不多的,这个你留着顽罢。”
两人正举杯赏看,评头论足,楼下刘母笑吟吟的声音道:“赵公子来了,祭酒近来可好?”
刘密神色一变,急忙将杯子放回锦匣,环顾四周,欲寻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
章衡见他如临大敌,道:“你怕被他看见怎的?”
刘密从罗汉榻底下拖出一个箱子,将锦匣放进去,塞回去,左右看了看,道:“万一被祭酒知道我们给她看这些,总归不好。”
章衡想想,万一被赵小姐知道,就更不好了,点头道:“说的是。”
晚词走上来,见两人正对坐品茗,使的月色素杯,神情澹然,好像一幅士子昼静图,端的是风雅秀丽。
“好香的茶,是敬亭绿雪么?”
晚词笑吟吟道。
章衡道:“真是狗鼻子。”
刘密斟一盏给她,那茶叶一旗一枪,在水中沉浮不定。
桌上酒菜齐备,有酒楼送来的羊头元鱼,莲花鸭签,有刘母做的鲤鱼脍,糟瓜齑,三人落座,推杯换盏,晚词都是以茶代酒。他二人善饮,一坛酒罄了,也不见哪个脸红。酒足饭饱,天色尚早,便去勾栏瓦肆里看戏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