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身处王畿之中,坐拥满室寂静,忽然有些懊悔。
她突然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就能够狠下心,敢赌上闵煜的安危,只为打消邵奕的那点疑虑。
曾经千般谋划,而当那假设终于发生的时候,她却恨不能时光倒流,改写一切。
风又起,将那桃瓣从她掌心中卷走。
过去无往不利,兴许只是因为她不在意。
因为不在意,所以没有那么多的掣肘,所以敢用千军万马做筹,去赌千万种不测。
实际她并非算无遗策,世间无人敢说自己算无遗策,人所能算尽不过七分,剩下三分便是天意。
再精妙绝伦的谋略,也经不起哪怕再可笑的意外。
只是旧时,她并不将失算的代价放在眼里。
而此刻,她却忧心起了所谓的报应。
担心过去那些被她轻易毁去的筹码,会报应在闵煜的身上。
她又忽然明悟了为何许多王侯宁可孤家寡人,也不愿萌生真情。
无心者若铜墙铁壁,坚无可摧,而当这铜铁生出血肉,便处处皆是破绽。
她摸了一颗棋子,白玉微凉,远不及凤鸣触手温润。
她又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
倘若一个人连爱也不敢,又怎称得上强者?
不过是可怜可悲的虫豸罢了。
白玉棋子从她指间落回棋匣。
恰在此刻,已至哺时,王宫里有钟声回荡。
遥遥地传入宫室,编钟之华美未减分毫,更添了几分古朴悠远之意。
有宫人手捧食盒,将碗碟摆好,又静默地退出。
一如过去的每一日。
严谨、缄默、无声。
王宫里的饭□□细,脂膏肉糜自是不提,连糕点也做足巧思。
见她吃得少,更是日日换着花样地上。
今日盘中有一份羊乳糕,莹白似雪,细洁绵润,散发着奶甜香气。
摆盘的宫侍大约是为了好看,另用红果熬成果浆,又晾成极薄极韧的皮子,卷起塑成栩栩如生的花朵模样,点缀其间。
戚言似是欣赏,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从中挑出一朵红花,指尖轻拨,便将它轻易地铺展开来。
此时方见果皮之上,用黑墨刻写了细小的文字。
不过寥寥几句,是极简短的一段消息,三两眼便能阅完。
戚言看过后,将这果浆皮折起,放入口中,缓缓地,嚼碎咽尽,毁尸灭迹。
破镜
王姬携天子夜奔,不知所踪。
新的一日,邵奕又来了。
“阿言可曾听闻了吗?”
他走近了,从背后抱住戚言,低沉的耳语透着几分诡谲,“你说,她会去哪里呢?”
吐息随着言语声拂在她的耳畔,好似蛇信□□,将人浑身激起一阵毛骨悚然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