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法子去掉他的腐肉,只不过这法子看起来惊世骇俗,我已多年不用,刘有助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我建议你们还是出去,否则留在这里,怕要作呕。”
徐之敬用一面纱布隔住血洞,只露出已经开始腐坏的溃烂伤口,轻蔑地看着身材柔弱的祝英台一眼。
“别等会吓得叫起来,误了我治人”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法子”
吴神医依旧是那副眼高于顶的表情。
徐之敬见屋子里居然没人离开,伸手打开了匣子,黄芪立刻递过一个小小的镊子,让他方便取用里面的东西。
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目下,徐之敬屏气凝神,从匣子里夹出了一条存长的无头幼虫,其白色的身体在镊下不停的蠕动着,看着就让人头皮麻。
马文才从小养尊处优,没见过这是什么,所以表情还好,他身边的祝英台却已经将头一偏,满脸“妈妈咪啊”
的表情。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之前,徐之敬已经将那白色的虫子放在了刘有助的伤口上,没一会儿,只见他手腕频动,那伤口上已经爬满了白色的蠕动幼虫。
“这,这是蛆虫”
吴神医喉头作呕“你竟往他伤口上放蛆”
“我说了,建议你们离开。”
徐之敬斜眼看了一下,“蛆虫吃腐肉,蚂蟥吸血淤,这虫子是我特意养的食腐蝇蛆,又不是粪蛆,你又何必如此惊慌。”
屋子里的人原本就已经猜测那虫是蛆虫,只是不敢肯定,等徐之敬一说,一个个干呕的而干呕,扭头的扭头,唯有刘有助躺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伤口有些痒麻,并没有什么痛楚,倒是所有人里最镇定的。
“你,你简直是有辱医道这病人又不是死人,怎能将蛆虫放在伤口之上”
吴神医似乎已经被他这样的治病办法气傻了,“你才是十足的庸医”
“我祖父用虫子治病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徐之敬最烦庶人,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
“我说了,这伤我东海徐家要治不得,没人能治得。你要觉得我是庸医不愿与我为伍,你就给我滚。这刘有助,我来治,不劳你费心。”
“好好好,我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人治活了你要能把这人治活了,我从此昭告天下,我不如东海徐氏”
吴神医大叫了起来。
“那你回去等着昭告天下吧。”
徐之敬似是对这种赌约一点兴趣都没有,对马文才抬眼“马兄,你也听到了,还不送客吗”
马文才满脸苦笑“徐兄,这医者当然是越多越好,你总还要休息,留下这神医,徐有助晚上病情若有反复,好歹还有个换药之人。”
“我既然说了我来治,自然要把人治活了才能显出我的手段。从今日起,我便搬到这小院里来,还要什么神医”
徐之敬又瞟了那“神医”
一眼,“药虫食尽腐肉之前,要换什么药”
那吴神医被三番四次的奚落,实在是受不住了,也跟那馆医一般,满脸气愤地夺门而出。
“吴神医,我这同门就是脾气暴,你消消气,吴神医”
马文才心中着急,追着吴神医也跑了出去。
两人你追我赶,一个走的急,一个讲究士族仪态追的不紧不慢,竟就这么追出了院子,追出了好远,直到一处看不到人的空旷之处才停下来。
等两人一停下来,双方脸上或急切、或愤怒的表情突然一扫而空,俱是欣慰的神色。
“吴医师大义,马文才替刘有助谢过先生。”
马文才躬身相谢,这般心悦诚服,并非虚伪作态。
“医者父母心,只要能治好那学子,这点名声也算不得什么。”
刚刚还眼高于顶的吴神医如今却是一副豁达温和的样子,笑得宽厚极了“更何况我原本就不如东海徐氏,就算昭告天下,哪里是丢脸这世上有哪个医家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胜过徐氏两百年积累”
“吴医师豁达,真乃医家之楷模”
马文才满脸感动。
“你也不必恭维我,我此番也得了不少便宜。”
吴神医笑得满足,如获至宝般从怀里取出之前夺走的那个方子,“这方子精妙,对我日后治这种恶伤大有帮助。等我琢磨透了,以后又能少几道冤魂,活许多人命。”
“更别说我今日还学到了别的本事。哎,蛆虫食腐肉,蚂蟥散血淤,我以前怎么没想过还能这样治病”
吴神医满脸都是钦佩之色,“那东海徐家实在是名不虚传,这少年才多大年纪,便能开出一手如此精妙的方子,论积累,我自叹不如,若说经验,看他疗伤动作娴熟,也不是个生手。难道这世上真有对医道生而知之的天才,还都降生在东海徐家里”
他在会稽县坐馆已久,已不是以前的游医,自然不知道丹阳当年生的惨事,马文才也不欲借人疮疤,只能笑笑,跟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