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穿藍色的舞裳,手持著白色羽扇蹁躚起舞,時而聞花、時而照影、時而賞月、時而乘風,意態纏綿、春夜思情。一個簡潔而純淨的抒情獨舞,在優美音律的伴襯下,將春的生機,江的流逝,花的香艷,月的幽思,夜的神秘展現到了極致。
一曲終了,兩個人結伴而來。
一靜一動,一冷一熱。
一人襲白衫,另一人著青袍,兩位均是翩翩佳公子,白衣的是許彬,青袍的是宋瑛。
「許大人和宋大人,快請入席!」瞻基起身相請,若微與咸寧公主則略顯意外。
宋瑛雙手揖禮:「公主殿下,上次御花園內撞到公主殿下的鳳駕,實在是抱歉得很,在下再次賠禮!」
想起那日的尷尬,咸寧公主臉色微紅,只輕說了一句:「不妨事!」便扭過臉去,只看著那一池湖水,不再開口。
瞻基則將他們邀到桌前,一一落座之後才說道:「剛剛這節目,雖是羽娘排的,但是畫布是宋瑛親繪,而雅樂卻是許大人所奏。寓義有二,一為若微慶生,二為公主賠禮,如今他們二位都在東宮行走,我們也互為知己,所以今天特意聚在一處,也算盡釋前嫌吧!」
原來如此!若微拿眼偷偷瞄了一眼許彬,他是文科榜眼,官任太常少卿,兼翰林待詔,又提督四夷管,聽說通曉不少外夷的語言,如此學識淵博之人,那天怎麼會在自己於棲霞山上遇險時出手相救呢?他身負絕世武功的隱士身份與今日的文臣作風相差甚遠,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呢,若微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心中實在很是困惑。
見若微一直緊緊盯著許彬,許彬雖然面不改色,瞻基也未說什麼,可是偏偏羽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若微妹妹在看什麼?許公子在這秦淮河畔可是出了名的玉面郎君,雖然好看,不過卻又是面如寒冰,無人可得親近呢!」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微微有些不悅。
咸寧公主先是一哼,開口冷冷說道:「朝中重臣,科榜眼,不為國家社稷殫精竭慮,原來把精力和時間都放在秦淮河上了!」
許彬也不氣惱,只是手執梅花酒壺,為身側的瞻基、瞻墉斟酒相邀。
瞻墉此時也有些不滿地瞪了一眼羽娘:「你莫要胡說。若微原本就是入宮待年,過幾年我大哥出宮分府,她便是我的正牌嫂嫂!」
「原來如此,失敬失敬!」宋瑛立即雙手揖禮,鄭重地看了看若微,又看了看瞻基:「皇太孫殿下與若微姑娘,當真是人中龍鳳,堪稱佳配!」
瞻基沒有說話,只是面帶笑意看著若微,眼中含情似有千言萬語,一時之間傳遞過來全憑意會。
若微臉色微紅,不發一語。她眼眸微轉,不經意間掃向許彬,只見他淡然舉杯,與瞻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不知為何,若微的心微微輕顫了一下。
「這樣坐著飲宴,好生無!」瞻墉突然發起牢騷,拿眼瞄著羽娘:「你們醉春樓平日有什麼好玩的節目,講給我們聽,咱們也拿來樂樂!」
羽娘手執錦帕,掩面而笑:「郡王說的容易,我們醉春樓解悶的樂子,怎麼能用在這裡?你不怕你的皇姑和嫂嫂一會兒教訓你?」
眾人聽了皆不免譁然,偏是瞻墉撇了撇嘴瞪著瞻基道:「每一次來秦淮河,都帶著她們兩個,真是礙事得很,下次咱們定要自己來!」
瞻基也笑了:「休要胡說!」
正說笑之間樂聲又起,湖面上的又換了舞蹈。浸身在這樣的氛圍中頓感恬靜愜意、極為舒心,若微看著靜靜的水面突然有了主意,她拉著咸寧公主的手說道:「公主,不如我們來投壺吧!」
「投壺,好極了!」公主拍手稱道。
瞻墉皺著眉頭:「何為投壺?」
瞻基剛待開口解釋,若微已經搶先開口了:「『分朋閒坐賭櫻桃,收卻投壺玉腕勞。』殿下,這詩都沒讀過嗎?」
瞻墉搖了搖頭:「沒有……或者讀過,本郡王忘記了,本郡王自小讀過的詩詞太多,怎能一一記住?」
宋瑛微微一笑,給瞻墉夾了一箸桂花鴨片,緩緩說道:「投壺,就是以盛酒的壺口作標,在一定的距離間投矢,以投入多少計籌決勝負,負者罰酒。始行於唐時宴會,以助酒興。剛才若微姑娘所說的正是王建的《宮詞》,說的便是宮女們分成兩組,以櫻桃為注,玩投壺這種遊戲玩得手腕酸疼。」
「有意思!」瞻墉連連應聲。
許彬眼眸微閃,衝著羽娘稍作示意,羽娘則立即下去準備。若微看在眼裡,心中更是驚訝連連,不禁暗暗猜度起許彬與羽娘的關係來,只須一個眼神兒就能領會彼此的意思,這恐怕不僅僅是歌妓與嬌客之間的場面之交吧。
正在暗暗思忖,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羽娘心思巧妙,居然根據當下的環境,將這個遊戲改了,她命人將那用作湖心舞台的筏子劃至湖心中央,距離湖心亭數米之遙。
然後擺上些造型各異的罈罈罐罐,並以筆為矢,讓人來投。
「我來先投!」剛剛布置妥當,瞻墉便迫不急待。咸寧公主瞪了他一眼:「自然是若微先投,點子是若微想出來的,今兒又是為了替她慶生,你搶什麼?」
瞻墉憨然一笑,又縮了回去。
若微站起身,倚在亭子的欄杆之上,從侍女手中挑了一隻筆,描准了位置,手腕一抖,那筆便飄了出去,飄飄緲緲,晃晃悠悠,離目標一尺左右,終於還是墜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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