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普啧啧称赞。邵勇认真道:
“六哥,咱可说定了。建厂这段儿你去帮我,我呢,叫上文明、家有、柱子、栓子,给你打下手。不论多少,我不会让六哥白忙活。”
看着翠花嫂子,邵勇温暖地笑道。邵普拉下脸,不满道: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还没怎么着呢,你老十三就跟六哥分心眼。你要是以为六哥,是图俩钱,你还真小瞧了你六哥。你大可另请高明!”
没等邵勇解劝,嫂子翠花插话道:
“当家的,亏你还是村书记。在这件事上,就不如邵勇明理儿。邵勇说了,这是镇办企业,不是邵勇个人的厂子。你扯什么分心眼啊!邵勇想到你,不就奔着你是他哥,信得着你吗?又当了那么多年的干部,能张罗事。可别不识抬举啊!”
邵普被自己媳妇怼回来,脸都灰了,可毕竟是自己媳妇,占得口舌之利,又能怎样?况且,当着邵勇的面吵起来,又让邵勇难做,只好忍了。只是肚里像吃了苍蝇,不是个滋味儿。
翠花是个聪明人,瞧着邵普变颜变色,明白自己刚才的话重了,卷了当家的面子。毕竟邵普是村书记,南大洋的当家人,还是要脸的。为了缓和气氛,她岔开了话题:
“邵勇,厂子建成了,需要招一大批人吧!嫂子先挂个号,到时可不准把你嫂子忘了。嫂子再不济,也是自家人,帮你长长眼儿,看看堆儿,总比外人强!”
“南大洋到镇上二十里,路不近。只要嫂子愿意,哥舍得,这个事儿咱也定了。”
邵勇把事儿说定了,从邵普家出来,又踏着夜色,到舅舅家找文明。看天色不早,嘱咐文明,第二天替自己去找家有、柱子、栓子等人。人聚齐了,就去镇上上班,把台子先撑起来。
天色虽晚,邵勇仍未回家,深一脚,浅一脚,向西北街走。脚步声惊动了沿路的狗。一只狗叫起来,引得一街一街的狗跟着叫。叫声此起彼伏,闹得鸡犬不宁。
西北街住着邵勇的几个师傅,罗木匠、吴瓦匠和冯铁匠,邵勇必须挨个去请。建厂子不是小事。众人拾柴火焰高。邵勇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二天上午,邵勇主动找上蔡镇长,考察镇内的模板企业。下午,与邵普商量,派家有、柱子和栓子,到砖场、水泥厂、钢材市场,采购一批建材。邵普让邵勇给厂子取个名字,邵勇想了想:
“叫红星钢制品厂,怎么样?”
“叫红星好,又红火,又兴旺,有讲究,能叫得响!”
邵普满口称赞。厂名定下来,邵普就张罗着刻公章、做厂牌去了。
第三天,邵勇得到信用社放贷通知,带文明取款。罗木匠、吴瓦匠、冯铁匠,从南大洋拉来整支施工队。文明带人在工地上插了彩旗,放了鞭炮,弄了个简单的奠基仪式。罗木匠方了房基,吴瓦匠带人下基础。
红星厂的规划图并不复杂,一个四合院,横竖四趟房。临公路的一趟,用作办公和保障服务,其他做车间和仓库。工地有邵普照管,邵勇带着文明跑采购。预订一批剪切、焊割、喷涂、打磨、吊运装备。家有和柱子、栓子负责招工和培训。只要有空,邵勇就来工地,看着红星厂从地上长出来,像看庄稼一样满怀期待。
眼见办公房齐了口,工地方向却爆出一阵阵吵嚷。邵勇从一声高,一声低地叫骂声里,分辨出冯铁匠的大嗓门,赶紧跑过去,一探究竟。邵普和文明等人,听到动静,也跟了过来。
工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像铁桶。看见邵勇、邵普和文明等人过来,自动闪出一条胡同,把他们放进去。人群中,罗木匠脖子粗脸红,墩着一根细木杆。吴瓦匠气得嘴唇哆嗦,手里掐着一块次品砖。冯铁匠怒目圆睁,手似铁钳,薅着一个小个子中年人的衣领。
邵勇一看,是自己的仨师傅。三人没好声气,训斥当央的小个子。小个子五短身材,面孔黑红,生着一双鼠目。邵勇曾经见过一面,建材行里都管他叫豆鼠子。豆鼠子衣领被冯铁匠揪着,呼吸受阻,脸憋得通红。邵勇立刻猜出了八九分,沉声道:
“豆鼠子,是吧?我需要解释!”
冯铁匠见邵勇过来,松了手劲。豆鼠子趁机掰开了冯铁匠的手,吐了口唾沫,捋了捋被揪得皱巴巴的条纹衫,讪笑道:
“这几位老哥的脾气也太大了,咱有话好说,不行吗?”
一指冯铁匠,“还有,你这手茬子也太重了,差点把我的脖子弄断。你以前干啥的?”
“他以前打铁的。不知道你的嘴,是不是比铁还硬?”
邵勇接话,脸上带着冷笑。豆鼠子挣脱了冯铁匠的钳制,立刻凉水生豆芽儿——吱愣起来。撇撇嘴道:
“不知道,还以为是老板呢?不是老板,你跟我较什么劲?真是狗拿……”
本想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犯了自己的讳,话锋一转,“猪鼻子插大葱——多出一口气!”
冯铁匠见豆鼠子,在邵勇出面以后,变得土地神放屁——一溜神气!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骂道:
“你嘴巴干净点!惹急了,我冯铁匠一伸手捏出你屎来,你信不?”
豆鼠子看冯铁匠瞪眼,立马,泄了气的皮球——瘪茄子了!邵勇目光冰冷,看着豆鼠子,寒声道:
“少扯别的,给我要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