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佗道:“不如,绝对不如!要是肉有馒头那么好吃,早就进了介子推的肚子。”
颠颉正要反驳,狐毛笑道:“贾佗在耍你呢。”
颠颉这才明白过来,狠狠瞪了贾佗一眼。
重耳将肉和肉汤一扫而光,擦了擦嘴道:“好香的肉,好鲜的汤!介兄您这肉由何处而来?”
介子推不紧不慢地回道:“这是臣之股肉也。”
重耳吃了一惊:“汝……汝怎能这样?”
介子推道:“臣闻,‘孝子杀身以事其亲,忠臣杀身以事其君’。今公子乞食,乞又乞不来,臣故割股以饱公子之腹。”
重耳垂泪曰:“亡人累子甚矣!将何以为报?”
介子推曰:“但愿公子早归晋国,以成臣等股肱之义。臣岂望报哉!”
重耳正在与介子推对话,赵衰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魏犨大声问道:“汝何去久也?”
赵衰回曰:“被荆棘刺伤足胫,行走不便,故回来迟了。”
魏犨曰:“汝身背何物?”
赵衰曰:“竹笥竹笥:盛饭或盛衣物的方形竹器。也。”
魏犨曰:“内中可有吃的?”
赵衰曰:“有。”
一边说一边解下竹笥,倒出一些米饭,双手捧给重耳:“公子,臣回来晚了,您怕是饿坏了,快吃吧。”
重耳曰:“汝吃了没有?”
赵衰曰:“没有。”
重耳曰:“汝不饥吗?”
赵衰曰:“饥。”
重耳曰:“何不自食?”
赵衰曰:“臣虽饥,岂敢背君而自食耶?”
贾佗戏颠颉:“此米若落在颠颉之手,入腹而且化矣。”
说得颠颉满面羞惭,退至一旁。
重耳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汝真乃忠义之士也!”
他揩了揩眼泪,复又说道:“不瞒赵兄,吾已食过肉汤,这米就赐给赵兄吧。”
赵衰不肯独享,汲水调之,分与众人食之。重耳又是一声长叹。
自卫至齐,重耳一行饥一顿饱一顿,终于来到了齐国,重耳称了称,瘦了十四斤,介子推瘦得最多,二十五斤。
齐桓公素知重耳贤名,一闻重耳进关,即遣管平去城外迎接——管平者,齐国名相管仲之子也,时任大夫。
俟重耳进都之后,齐桓公当即召见,一谈便是两个时辰,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晚餐是在宫中用的,齐桓公亲自作陪,二人边吃边聊。齐桓公问曰:“公子由翟而来,不知带内眷否?”
重耳如实回道:“因走得慌张,未带内眷。”
齐桓公笑曰:“说了公子不要笑话,寡人独处一宿,如度一年。公子避难于齐,不知何年得归,而无人以侍巾栉,不觉缺点什么吗?”
重耳长叹一声:“出亡之人,有碗饭吃,已经足矣,何敢他望?”
齐桓公道:“寡人曾听一友人言道,‘宁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妇’,公子不要自己为难自己。公子若是信得过寡人眼光,寡人有一宗女,色艺俱全,寡人命她侍公子巾栉,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重耳起身一揖道:“如是,在下‘隔河作揖——承情不过’。”
翌日午,齐桓公为重耳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所婚者名叫姜亮——因她降生时哭声洪亮,故而取名姜亮。因其本为齐人,又称齐姜。
齐桓公不只为重耳选配了美女,又赠车马二十乘,自是,从行之众,皆有车马。
不只赠送车马,还十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宴请重耳。重耳叹曰:“向闻齐桓公好贤礼士,今始信之,其成伯伯:通“霸”
。,不亦宜乎?”
是时,齐桓公一方面思贤若渴,一方面又不听管仲遗言,任用四个奸佞小人(史称“四奸”
)——竖刁、易牙、雍巫和公子开方。那竖刁为了亲近齐桓公,自残入宫,做了一名太监;易牙为了讨好齐桓公,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做成肉羹献上;雍巫本是一个巫者,借助鬼神,千方百计蛊惑齐桓公;公子开方本是卫国世子,放弃拥有一千辆兵卒的世子之位,而做齐桓公的臣子。表面上对齐桓公忠心耿耿,暗地里却睡他的妃子。
因四奸把持朝政,齐桓公欲要任命重耳为相的心愿始终未能实现,有人劝重耳走一走这四人的门子,重耳也有所心动,齐姜劝之曰:“竖刁四人,乃齐国四奸,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莫说走他们的门子得官,就是说上一句话,那晦气尽三江之水也洗不完。”
重耳这才打消了结交四奸的念头。
重耳居齐不到一年,齐桓公卧病在床,虽说已立三子公子昭为世子,其他五位公子不服,各树党羽,互相猜忌,如五只大虫,各藏爪牙,专等来人搏噬。搏的结果,将齐桓公吃掉了,公子无亏得以为君。公子昭逃奔宋国,在宋襄公和国内大臣的帮助下打败了公子无亏,于周襄王十年(公元前624年),即位为君,是为孝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