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之恩师尊姓大名?”
“臣不知其名,只知他是燃灯观的一个老道,曾经做过申国的太师。”
百里奚脱口说道:“臣知之矣。此人绰号小太公。果真是此人,由他调教出来的徒弟,不会不知兵法。主公把三军交给他,实乃大秦之幸!”
经百里奚这么一说,西乞术哪还敢再提考较兵法之事,悄悄退回原地。
秦穆公扬声说道:“孟明视听旨。”
孟明视跪而答道:“臣恭听御旨。”
秦穆公一字一顿地说道:“寡人拜卿为中大夫、将军,与公孙将军共掌三军。”
孟明视叩首说道:“谢吾主隆恩!”
秦穆公目扫众文武道:“寡人今日得了一个领兵元帅,可庆可贺,请众卿随寡人前去后殿,痛饮三樽。”
众文武齐声道好,唯有公孙枝面色凝重,似有不乐之色。
宴间,秦穆公将公孙枝召到厢房问曰:“寡人颁旨,让孟明视与卿共掌三军,事先未曾与卿商议,卿不会生气吧?”
公孙枝又急又气,声音也比平时高了两度:“臣仕秦已将四载,卿知主公,主公难道还不知卿吗?似孟明视这样的将才,举世罕见,主公破格使用,此乃大秦之福也,社稷之福也。臣不知如何高兴才是,为什么要生主公的气?”
“既然这样,卿为何面带不乐之色?”
“臣是在思考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用人之大事。”
这一说,秦穆公来了兴趣:“用人难道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有!”
“什么说道?”
公孙枝慷慨而言曰:“国之兴衰,在于得不得贤。得贤而不能任,能任而不能信,能信而不能终,能终而不能赏,虽有贤人,不可用矣。”
秦穆公略思片刻道:“卿能不能举一例子,以教寡人。”
公孙枝道:“譬如主公您,在得贤这方面做得很好,从列国中引进了一大批俊贤之才,如百里奚、蹇叔、孟明视、白乙丙、西乞术等,但在用贤方面就有些欠缺。譬如孟明视,主公明知道他是一个大将之才,强臣十倍,却不让他独掌三军……”
秦穆公将手一连摇了三摇:“卿这话就有些不对了。孟明视初来乍到,就委之三军之帅,卿怎么办?卿可是为寡人出过大力的人呀!”
公孙枝道:“主公不必顾及臣的面子。臣虽说不贤,尚且知道有国才有家,个人的荣辱进退与国家的兴衰相比,不值一提。况且,臣已年届五旬,贱体又有些欠佳,难以担当统率三军之大任。主公若是真的为社稷着想,也愿意让臣多活几年,那就应该允臣辞去将军之职,让孟明视独掌三军。”
“这,孟明视固然有大将之才,可他缺少历练呀,骤然把这么重的一副担子压到他的肩上,他担得起吗?”
“他担得起!主公当年起用臣的时候,臣的经历还不如孟明视呢。至少说,孟明视带过兵,打过仗,而臣没有。”
“他带过何兵,打过何仗?”
“霄山上的喽啰呀,难道那几百名喽啰不算兵?”
秦穆公语塞,良久方道:“此事干系重大,容寡人好好想想再定。”
“不用想,主公若是不允臣之所请,臣也来一个自断左臂!”
“你,你怎么也学会了公子絷这一招?你这不是在威胁寡人吗?”
他也许觉着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重,长叹一声道:“唉,寡人这国君做得好生窝囊啊!罢罢罢,寡人已经窝囊了一次,那就再窝囊一次吧。”
这一“窝囊”
,孟明视得以独掌三军,时人称之为大帅,白乙丙、西乞术则被称为二帅和三帅。
百里奚年轻时的酒量并不算差,如今喝上两碗便有些醉了。可今日,他喝了四碗,能不醉吗?回到家吐了一地。杜若男一边为他捶背,一边埋怨道:“你呀,偌大一把年纪,还把持不住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百里奚吐过之后,肚中略微好受了一些,抬起头来说道:“为夫今天心中高兴,一高兴便把持不住自己。”
“你又升官了?”
百里奚一脸不悦道:“汝真是胡扯八道,为夫已贵为左庶长,那官还往哪儿升啊?”
“如果不是升官,便是得了主公的赏赐。”
百里奚把眼一瞪道:“老夫能是如此爱财的人吗?”
“这,您既没升官,也没有发财,却如此高兴,那到底为了什么?”
百里奚道:“为了什么?为了大秦国又得了一位栋梁之材!”
“谁?”
“孟明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