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献公击案骂道:“逆臣,地道的逆臣。”
繇余一点儿也不示弱,据理力争道:“小生说得不对吗?老大夫狐突早在庄伯之时,已经为臣,庄伯两传之后,方有了主公您,狐突仍然为臣,可谓三朝元老矣。不只狐突,大夫里克、荀息,以及七舆大夫七舆大夫:周制,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侯、伯这一级的诸侯出行,随行车辆七乘,每乘一个大夫。晋献公为侯爵,故而出行时,有七个大夫随行,这七个大夫是里克、丕郑父、荀息、祁举、共华、贾华、骓遄,故称七舆大夫。遇上了打仗,这七个大夫便是上军的七个将军,协同国君指挥作战。,哪一个不是三朝元老,难道说他们都是逆臣吗?话又说回来,不管他们扶保过几个国君,可他们的父亲只有一个。”
晋献公气得浑身发抖,却是无言以对。
骊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前殿,此刻就站在屏风后边,呼地一下蹿了出来,尖叫道:“如此逆臣,还不快快拉下去乱棒打死!”
也是繇余命不该绝,行刑之人乃申生一党,手下留情,装模作样地打了一百军棍,小声说道:“汝怎么还不死?”
繇余会意,小声回道:“在下已经死了。”
行刑人转报骊姬,骊姬遣优施前来验尸,繇余装死瞒过了优施。优施还报骊姬,骊姬传命下来,将繇余抛尸西鄙喂狗。这一抛,繇余方才捡得一命,夤夜逃往绵诸国,做了绵诸国的谋士。
掌柜将繇余的逸事讲完之后,便忙他的生意去了。
公子絷叹息良久,起身去了郑国,明察暗访了一个来月,也没访到什么贤人,转而去了宋国。
这一日,他正在鹿邑的大街上行走,见火星庙前围了不少宋人,便凑了过去。只见一个红脸大汉,头裹黑巾,红带子束腰,抄一杆生铁枪,脚下放一木盘。那枪,少说也有一百二十斤。在他手上,简直如木棍儿一般,舞得呼呼生风。一顽童俯首捡一瓦片,朝他砸去,只听当的一声,瓦片碎作数块,反弹过来,将顽童脸颊击中,疼得他龇牙咧嘴,引得围观者哈哈大笑。
那汉子将自创的一套枪法耍完之后,面不改色,气不发喘。
“诸位先生,大妈大婶,大姑大姨,老少爷们:在下西乞术,生来命苦,三岁死了爹,八岁死了娘,是奶奶将在下拉扯成人。天不幸遭遇大水,将寒舍冲塌。没奈何出外卖艺,欲筹得几两银子,好为奶奶搭个窝。怎奈在下学艺不精,有辱诸位之眼,但看在在下一片孝心之上,请施舍几个钱。在下给诸位磕头了。”
说毕,扑通朝地上一跪,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他磕头的时候,围观者纷纷朝他的木盘里投钱,顷刻便将木盘底全部盖住。此外,还有不少铜钱落在了木盘之外。
他一脸感激地望着众人,一迭声地说道:“谢谢,谢谢!”
忽听人群之外传来一声暴喝:“闪开,快快闪开,阚爷来了!”
闻者一个个面现惊惶之色,纷纷退向两侧,让出一条三尺宽的道儿。
西乞术举目望去,只见两个瘪三持刀在前开路,一个矮胖,一个瘦高。身后是一个赤鼻、麻脸大汉。
那赤鼻大汉想必就是阚爷了。西乞术暗自揣度道:“从他的容貌上看,不是一个善茬儿。他来此作甚?”
“不管他来作甚,出门在外,人地两生,对人客气点没有坏处。”
他呼地站了起来,笑脸相迎道:“在下初来贵地,还请阚爷多多关照!”
还没等阚爷开腔,矮胖子朝卖艺人脸上呸地啐了一口骂道:“关照个屁,这里是阚爷的地盘,汝来这里开场子,也不给阚爷禀报一声,汝眼中还有阚爷吗?”
西乞术一脸讪笑道:“在下刚刚出来闯荡江湖,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还请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一边说一边作揖。
矮胖子斜了木盘子一眼,拖着长腔问道:“这盘里有多少钱呀?”
西乞术如实回答:“在下还没来得及数,有五六百文。”
矮胖子掉头朝赤鼻汉子望去,一脸的媚笑道:“阚爷,您看……”
阚爷瓮声瓮气道:“牛蛋,念他初出江湖,言语也颇为恭顺,就不再教训他了。喏,让他把木盘留下,立马滚蛋,滚得越远越好!”
矮胖子连道了两声“小徒明白”
,复又掉头对西乞术高声说道:“阚爷的话汝听到了吗?阚爷这是法外开恩,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把汝的双手砍掉,叫汝这一辈子开不得场子。”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理西乞术也懂。正因为他懂,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别腔的话。但要他把辛辛苦苦的卖艺钱全留下来,实在有些心疼。
“嘿嘿!”
他干笑两声道,“阚爷,说了您莫要见笑,在下出来卖艺的时候,把奶奶也带了出来,安置在邑西的二郎庙里。由于没挣到钱,她已经一天没有吃到东西了,能不能把这点钱给在下留下,让在下给奶奶买几碗热饭吃吃。”
阚爷冷哼一声道:“汝这是得寸进尺,汝访一访,凡来爷这地盘上私自开场子的,有几个是全胳膊全腿出去的?汝若知趣,把钱留下,早些滚蛋,若是不知趣的话,休怪本爷无情!”
卖艺人不知趣。
不是他不知趣,是他太需要钱了。正想再哀告几句,阚爷不耐烦了,向牛蛋命令道:“牛蛋,把他的右臂给爷卸下来!”
牛蛋应了一声“是”
,举刀朝西乞术右臂砍去。西乞术将身子猛地一侧,牛蛋扑了一个空。
“奶奶的,你还敢躲!”
阚爷看不下去了,向瘦子说道,“驴球,你也上。”
驴球嗯了一声,挺刀朝西乞术扑去。这一刀虽说来势挺猛,照样扑了个空。
驴球哇哇大叫道:“邪门,邪门,汝竟然从小爷的刀下溜走。来来来,再吃爷一刀。”
劈面朝西乞术砍去。
牛蛋那一刀砍空之后,就知道西乞术武艺不凡,靠明刀明枪地斗,绝对伤不了他一根汗毛。他当即便改变了策略——偷袭。
西乞术的脑后,就像长了眼睛,先是将头一侧,化去了驴球那致命的一刀。继之,回腿一脚,不偏不倚,踢在牛蛋的裆部,牛蛋惨叫一声,抛刀于地,双手握住裆部,“哎哟,哎哟”
地叫个不停,疼得他冷汗直流。
他叫着叫着,渐渐无了声音,整个人缩成一团,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