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耳朵那儿怎么回事?”
陆重连熬几宿,反应都变迟钝,“啊?什么?”
正好进电梯,陆重偏了偏头,看向镜面壁里的自己,右脑袋有一块白的地方,硬币大小,凑近一看,全是白发。
他几分怔忪,随后不在意地笑,满眼的血丝。
张池去看了陆妈妈,她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瘦得没有人形,脸色泛着蜡黄,他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陆重之前只请了三天假,现在根本不可能再去上班,和陈良说明情况后,请张池帮忙看护半天,下午就去海阳办了离职手续。
他其实有点说不清楚对海阳的感觉,这里有他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可经过三个月的时间,他也清晰地认识到,这里是他不适合的生活。那种其他人都哄堂大笑,只有自己一个人茫然四顾,最后只能跟着干笑两声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陆重办好手续又回办公室收东西,然后受到了有史以来最热烈的一次“欢迎”
。
几乎所有人都凑过来跟他说“祝你妈妈早日康复”
,像在进行什么比赛。随后探听着是怎么发现的病因?现在情况如何?待陆重简略说完,听众们似乎都感同身受地感慨一句“还这么年轻呢,好可惜”
。
这些人里还包括几个之前从没说过话的同事,陆重觉得有点……滑稽。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向姐正在跟其他人说自己有一个亲戚,也是得了直肠癌,四十多岁就做了造瘘手术,后来怎样怎样,周围的人围成一圈,热烈讨论。
他只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走到大门,余风从后边追上他。
“陆重!”
陆重站定,回头,表情疑惑。
余风顺了顺胸口,气喘吁吁地说:“临走前一起吃个饭吧?”
余风帮了他很多,陆重本不应该拒绝,可确实抽不开身。
“不好意思,我还得赶紧回医院,要不下次?”
余风没强求,“那我送你去地铁吧?”
陆重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们之间的交集好像并没有多到余风需要来送自己的程度,不过顿了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肩站在公交站台等车。
余风最先打破尴尬的沉默,“很奇怪吧,你现在心里?”
陆重回道:“是有一点。”
“陆重,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这话题的展开,陆重越发觉得奇怪了,“不知道”
,随即认真猜了猜,“你应该就是本地的吧,我听你说话有顺城口音。”
这时,车来了,很空,两人坐到最后一排,然后他听到余风说:“我老家在湖南特别偏特别偏的一个小镇上,特别穷,我走的时候闭路电视都没通,我是我们那儿这么多年第一个一本大学生。”
余风看到陆重惊讶的眼神,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吗?我装城里人装得很像吧!”
余风理了理自己的裙子,微笑着看着前方,“不过你不知道,我刚来读大学的时候,那个土呀,跟个村妞一样,穿的运动鞋还是365度,你敢信?连361度都有人仿冒?……可是我不懂啊,还每次只上体育课的时候才舍得穿,后来看到隔壁宿舍有两个女生偷偷指着我的鞋笑,我才慢慢回过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