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眠宝和万明王老头不结婚,万明王马上就死掉了,这里也没有感情线的(′?д?)应该也没有人磕这俩吧
第19章过往
细密低语从遥远处飘然而至,在我耳畔重复回旋,极力撕扯着我的神智。
我伏在床上,只觉得眼皮沉重,仿佛压着千斤。
一双手拨开我的衣裳,又因伤口血渍将布料凝结在肌肤上,只好作罢,转去用温水敷化。一股寒气自手足向躯干攀升,渐渐将我的胸膛都冻得彻骨冰冷,唯有背上一道冻坏了的伤口还以剧痛孜孜不倦地提醒我,我尚在人世。
女子隐忍的低泣闯进嘈杂的颅中,和着少年爽朗的笑声和讥嘲,以及一道男声的满腔怒意。
他们先是各自言语,后又彼此争辩,其声愈加尖锐,在颅中横冲直撞、肆意碾轧,直要将我的躯体都撕裂。
我奋力挣扎,睁开眼却是一片茫然素雅的皑皑雪色。周遭静无一人,唯有我身侧跪着个垂髫小儿,眼里噙满泪水,却倔强地抿着了灰紫的嘴。
“殿下说,认个错就让公子起来。”
远处颤巍巍走来个老奴,抖开一条卷云纹孔雀翎鹅羽斗篷裹在他身上。
那孩子依旧低着头,稚声问道:“爹爹还是认定,是鹤儿的错么?”
老奴叹了口气,只说:“公子就认个错,进屋暖暖去罢。这冰天雪地的,长跪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曾伯,爹爹为何不肯信我?”
小孩儿不依不饶地问。
“殿下自然是信公子的。可这天底下,从来都只有儿女向父母认错的道理。”
老奴从怀里掏出个暖手炉,塞进斗篷里,又将斗篷边缝都掖严实了,再次劝道,“三哥儿,你就嘴上认个错,总好过在外头受冻。这天看着乌蒙蒙的,恐怕夜里还将有一场大雪。”
小孩儿低着头,泛红的眼里盈满了泪水,随着老奴的话在眼眶中打转。他慌张地闭上眼,两颗泪珠却还是先一步溢出来,沾湿了鸦睫,从清瘦的面上滚落至黛青斗篷间。半晌,他哽咽着:“爹爹既认定是我的错,我甘愿跪在这里受罚。”
老奴见他实在倔强,又是心疼地长叹一声,跛着步子退下了。一深一浅的足迹在纷飞大雪间被埋没,万物又归于苍茫。
这霜雪纷飞的天,一个黄口小儿能撑多久?我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想去扶他起身,指尖触及他衣袍的一瞬,那小孩儿骤然晃了晃身子,彻底歪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我急忙去探他的鼻息,目光却定格在了他脸上。
那张苍白得没了血色的小脸上有一对狭长的眼眸,下睑上分别生着两颗小痣,跟蝇头小楷沾了墨点上去的似的。
我怔怔看着他的脸,直到几个女使扶着个梨花带雨的女子跌跌撞撞奔进来,将他抱回房中。
天青软烟罗糊的轩窗中再次透出纷扰之音,慌乱的话语声、衣衫剥落声、各类器皿碰撞声都混作一团,水墨流淌般飘扬在空中,化作一只恶虎迎面扑来,将我推进了一片漆黑深渊里。
我心中霍地刺痛,随后茫昧睁开双眼,好一会儿都难以回神。直到蔼蔼晨光将我的灵智唤醒,我这才明白方才不过是一场噩梦。
丝被冷汗打湿成一片,黏糊糊地粘在面颊上。我伏得难受,想要翻个身,又牵动背伤,只好转了转头。
这一转不打紧,一个身影乍然闯入我的视线中。
伽萨歇在床边一座软榻上,双手环抱胸前,背靠着墙合眼休息。一段白绸从他的右臂一直裹到半个肩,底下隐约渗出丝丝血红,在他古铜色的身躯上显得分外扎眼。
我动作极慢地挪起身,一条只遮到腰部的薄毯顺着床沿滑落到地上,露出两条光洁的腿。我一时懵,盯着那两条腿瞧了半天,才艰难意识到自己此刻不着一物。
一条白缎同样裹着我的上半身,我细细端详着,认出这是夏时渊宫中的美人们用来裁衣的云丝缎。因其质地轻薄,纵使是暑天也不觉得闷热,很受那些宫嫔的喜爱。可惜万明叛乱以来,这样的缎子就越稀缺,到最后满宫里只有皇后和太后用得上。
眼下一想,我那里的云丝缎似乎也从来没断过。
原来这缎子是万明进贡的,这荒凉之地还能出这样的精品,真是没想到。
我又慢慢朝床边挪,想把那薄毯捡回来,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昨夜里哭了整宿,现在又不痛了?”
循声看去,伽萨早已醒来,一双蛇眼正慢慢转过来盯在我身上。他目光上下游移,末了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哭了?还是因为从前那件事么?
我被他弄得心慌,一个不小心竟从床上栽下去。伤口触在地上,疼得我惨叫出声,偏偏又起不了身。
“唉。”
伽萨懒懒站起身,抄着膝弯把我捞起来。那语气,好似在嫌我呆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