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为何要画那些画,又为何私下将这些东西交给长砚?”
我悬笔纸上,抬眼打量他身上的伤。除了胯上一片薄布堪堪遮住的要害,其余暴露之处皆布满鞭伤,鲜血淋漓,想来是已经遭过一轮酷刑的。
伽莱额外许我用刑的特权,几番暗示我将伽萨打死在狱中,其情貌和太后要我祸害沈澜时一模一样。
原来不论是什么样的身份,真心憎恨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般如出一辙的。
“那些是万明矿藏的分布图。”
伽萨正色道,“万明处在大漠中,除了晟都内有水域,其余诸城干旱无比,百姓几乎难以谋生。我想请渊国皇帝在渊国与万明之间设互市,准许两国商人往来,给万明百姓一条生路,难道也有错么?”
“至于你那位副官,他仕途通顺,有送亲之功在身,将来回渊京述职必会受到皇帝亲见。我请他带这些回去,再向皇帝进言互市之事,也算叛国通敌么?”
当然不算。
我提笔记下这些话,打算往讼状书里再添些东西。伽萨耐心地等我落笔,目光不时从墨迹上移至我身上。
末了,他又道:“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审我这些。”
“不错。”
我将笔搁在砚台上,沉眸问道,“我父亲嘉王,是死在你手下的罢?”
闻言,他眼瞳一闪,我便知道这事与他脱不开干系。只消他说一个“是”
字,我便会即刻将那份圆谎的讼状书烧毁在他面前。
然而他说
“不是。”
第24章旧事
我幽幽抬眸盯上他那双蛇瞳,阴暗湿冷的地牢里,那对眼睛闪烁得像两颗暗夜中的星辰。
“没有。”
伽萨重复道,“我未曾杀他。”
我将双手交叉叠在腿上,缄口不言,只用目光努力地捕捉他眼角眉梢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他亦定睛凝注着我,再道:“当年伽莱挂帅,我随他出征,确实在战场上与你的父王对阵。”
“当时万明军队已决意后撤,奈何他率兵穷追不舍,意在一举歼灭我军。”
“可惜他误入流沙阵中,险些全军覆没,是我救他回营。”
我搁在膝上的手猝然握紧,又因伤口撕裂而猛地松开。一颗血珠从裂口中沁出来,滚落在浅蓝的锦衣上,仿佛洇开的血泪。
“你既缚他回营,难道还能放了他?”
我心下冷笑。
“我以胜之不武为由,只卸了他的甲就放他归渊军大营,你去军营中……”
伽萨忽地变了脸色,剑眉紧锁,似是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我站起身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他一声喝止住了,只好待在原地。
他垂着头,肩头肌肉痉挛搐缩,颈上的青筋一条一条凸显出来。锁着他双臂的铁链被揪得“”
直响,鲜血从磨破的腕和崩裂的伤口中淌出来,在我眼前将他折磨成了个血人。
我蓦地想起外头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万明人善用蛊毒巫术,难保不会在审讯时对犯人用这种刑罚,听闻最厉害的蛊,不论人畜,一沾必亡。
我快步上前,只见他七窍出血,脖颈一颤便吐出一口黑血,正落在我脚边。
“伽萨,你……”
我空举着双手,又不知该怎么办,犹豫半晌也只替他将凌乱的头拨至耳后。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他额角一道小小的疤痕。
伽萨痛苦地吸气,腹部抽动着,血与汗珠混成一片滴下来,将他的伤口泡地白生皱。他翕动嘴唇,似有意和我说话。我大着胆子上前,踮起脚将耳朵凑到他跟前。随后,他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对我道:“摸摸我。”
?
我一愣,总以为自己听岔了。他是要我,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