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尽量说得温和文雅、混淆视听,国夫人脸上却还是露出了老鼠见到猫的表情,甚至还下意识地躲到树后面去。
他显然无从知道,他的这句话落入她耳中,完全就是“请君入瓮”
的意思。
“他、他要做什么?”
她警惕地探出一张小脸,眼睛紧张地眨来眨去。
“”
蒙毅一时语塞,想了想,道,“许是王上怕您累着吧。这一上午过去,他应该也气消了。”
话毕,还露出了一脸积极的表情。
姜暖对此自然是不信的,但也知晓无法拒绝,耷拉着脑袋跟在蒙毅身后,步履艰难,朝秦王的马车走慢吞吞走去。
一路上,手指都紧紧揪着裙裾,胸腔里狂跳不止。
拉开车门,她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车里不仅有秦王,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以及垒得满满的一大箱竹简。
见她进来,老者在有限空间内恭敬地行了一礼,并朝身旁空位虚手一指:
“国夫人,请坐。”
姜暖迟疑了一下,条件反射朝秦王看去,却见他正襟危坐,眉宇间阴云未散,一双凤眸微微眯缝着与她对视。
她顿时放弃了征询他意见的打算,乖乖在老者指定的位置坐好。
她仍是坐在秦王对面,与老者隔着一箱书简。
“芈蓉,”
秦王终于开了口,嗓音低沉而不怀好意,“陈老深谙秦律,曾在廷尉府任要职。今日,便由他一条一条将秦律讲给你听,你务必要认真记住。”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充满了威胁意味,以及一种公报私仇的暗搓搓快意。
姜暖小仓鼠那样抖了抖尾巴,痛苦地垂下睫毛,心里波涛翻涌。
这个暴君,居然真的让人搬了一筐书过来给自己讲秦法他不是应该很忙才是吗,为何还有这许多细碎的工夫搓磨自己?
她暂时忘了,这种级别的强者,个个都是时间管理大师。
队伍这时候终于开始行进,老先生从箱子里挑选出一册书简,摊开来,举在眼前,开始了摇头晃脑的讲解。
他眼神不大好使,竹简几乎贴在了鼻尖上,语速也略缓慢,但吐字清晰,话语流畅富有逻辑,一旦听进去了,会发现他讲得非常精彩。
只是,讲述的内容,过于血腥,姜暖越听越觉得身心备受折磨。
为何偷了一只鸡、一袋只够买两只烧饼的钱包,就要被砍去一只手?
为何与邻居发生冲突厮打起来,就要被割掉耳朵或者脚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