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月朗星稀,江府归于宁静。
残火于檐下微微摇晃,将阶下一人身影拉成老长。
江闻谷独立阶下,轻装上阵,只简单背了个包袱。
本来与兄长说好三日后出发,可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惊动任何人的好,身旁事物早就安排妥当,可唯有一人还让他放心不下。
于是他披着月色来到了母亲房前,呆愣愣着望着眼前暗黑的房间,眼前脑中却闪过无数儿时的记忆碎片。
于过去的回忆里,似没有对母亲的憎恨和不满,正多的是对她的依赖和爱重。
他虽在兄长面前只字未提,但江闻谷清楚,自己心底早就不怪她了,也可说,从来没有真正怪过她。
“我就知道。”
唐薏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不远处,声线缥缈,正落入江闻谷的耳朵里。
江闻谷一惊,猛地回过头来,不知是不是唐薏眼花,好似看到他眼中有闪光。
她只作看走了眼,笑吟吟的走上前来,借着檐下残光上下打量他,“这是打算自己偷偷溜了?”
江闻谷尴尬笑笑,还吸了下鼻子,“什么偷偷啊,我是怕我兄长反悔。”
“你这一走,樱桃怎么办?”
提到樱桃,江闻谷眼中似带着繁星,“我早就和樱桃说好了,她会等我的,倒是你们,可别给我樱桃气受,若不然我回来了,会找你们算账的。”
“这话让你说的,你当我是什么刻薄人!”
唐薏拍拍心口,“你放心,你长嫂我啊,可是个大义人,有我在你们府里压镇,错不了的。”
江闻谷再次会心一笑,这笑发自肺腑,他知道,唐薏是有这个本事的。
“好了,”
唐薏探手帮将理了肩上拧劲儿的巾带,“既下定了决心就去吧,免得一会儿惊动了人,就不好走了。”
“好,”
江闻谷坚定一抿唇,重重点头,“嫂子你保重,我走了。”
“注意安全,凡事不要硬撑,也不要强出头。”
“我记下了。”
整个江府中,江闻谷最听的便是唐薏的话,字字叮嘱皆记在心里,不敢忘却。
江闻谷大步而行,再无留恋,虽是夜里,却期待似的望着天际,盼着来日白昼。
他以为目送他的,唯有灯下的唐薏。殊不知,暗色的门板那头,是夜难安枕的江夫人正站在门前,将方才二人说话听了个清楚。
“娘对不起你”
江夫人轻抚门板低声哭泣,她知道为何江闻谷会在夜半出现在门口,她也知道实则江闻谷没真正的怨恨她,在母子二人未见面的夜,所有的隔阂全都化散为烟,只待来日重逢。
待江闻谷人影彻底消失,唐薏才绕过一片花影小声对着宝瓶门后的人道了句:“出来吧,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