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低頭,信使的手中握著一張紅色信封的信,心想,總該不是他堂兄的薛濤箋寄錯到他這裡。
「不會是送錯了?」
信使塞給他,「就是您的信,是劍南道前節度使高鶩之子高永,送給您的大婚請柬。」
元邈霎時想起鈴蘭,忙奪過請柬,看見紅紙上熨著娘的名字,裴鈴蘭。
腦海中宛有山倒,屋內雖清靜,但他只覺有嗡鳴聲不絕於耳。
路過此地的崔思齊,瞧見元邈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趕忙湊過來,奪走他手中請柬,略略一瞄,疑惑地問:「送已經過期的請柬,這是何種意思?」
元邈定了定神,繼續往後讀,這請柬上面大婚的日期在一周前。
信使解釋:「娘在大婚清晨昏迷,據說前晚飲酒過量而中了酒毒。坊間亦有傳言她另有所愛,不想被逼嫁,所以殉情自盡。」
元邈握緊了拳頭,指節握得發白。
崔思齊拽了拽他,擔心他衝動做傻事,勸道:「你總訴苦說鈴蘭迴避你的心意,依我來看,她根本不喜歡你,更不會為你殉情。」
這話聽起來像是傷口撒鹽,崔思齊平日不敢對元邈說,但放在今日卻是個最好的安慰。
元邈又問:「她現在可有甦醒?」
信使道:「沒有,但他們說,月中若她仍醒不過來,高永便要與她的屍體成親。」
聽到這話元邈趕緊出門,打算親去一趟劍南道,邁了兩步,眼前一黑。
在側的崔思齊忙扶住元邈,把他送到旁邊的休息室。
元邈依稀聽見耳邊的交流聲。
「他這段日子整日埋在案牘里,也沒怎麼合眼,身體吃不消。」
「你把請柬給他堂兄,看看能不能替他接一下。」
*
鈴蘭躺在塌上七日時,那位醫官給她餵了解藥,她醒來看見醫官,第一句話是喊了一聲:「水。」
醫官趕忙遞給鈴蘭水碗,她含了一口水,沒有立刻咽下,找了痰盂用力啐了一口。
接著鈴蘭讓醫官給她打熱水,醫官端來一盆清水,鈴蘭蘸濕了毛巾,用力擦拭臉頰和嘴唇。
「元邈說你有潔癖,我還不信,今日倒是開了眼界。別人醒來第一件事是喝水吃飯,你是漱口洗臉。」
鈴蘭張了張嘴,只吐了一字:「髒。」
她倒不是嫌棄自己髒,只是嫌棄高永髒,嫌棄那具發爛的靈魂套著的皮囊骯髒。
清理乾淨後,醫官給了她些胡餅充飢。她吃個七分飽便放下碗,開始責怪醫官提前叫醒她。
那醫官卻說:「你若繼續耗下去,每日不吃不喝,身體吃不消,到時候再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