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丫劝他放下,朝前看。
什么叫放下?那不就是忘了吗?可要连自己都忘了老叔,谁还记得他呢?
肉身已亡,要是连记忆都被抹杀,那这人算是彻底没了,一点都不剩。他不能忘,他有记得的义务,那是看着他长大的老叔。多记一天,真实的段昌龙就存活一天。
后来他爹老年痴呆。满屋藏粑粑,半夜大喊大叫。他一宿宿睡不着,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孙二丫又劝他送精神病院,花钱买消停。
什么叫花钱买消停?那是他爹,不是破烂儿。花钱扔爹的事,他做不出。
直到爹没了,他才渐渐地清醒。想来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伤心的事后边还有大把等着。要件件都当债似的背着,人早晚受不了。
向前看吧。走出来吧。乐乐呵呵地活,就像老叔说的。
孩子不是大人的累赘,不必为来到这个世上感到负罪。在真心爱你的人那里,你无需杰出,更不用反哺。你只要开心地活着,就是他生命里最幸福的事。
段立轩揩了两下墓碑上的照片,唰地起身走了。没回头,只是勾了勾手,示意陈熙南跟上。
作者有话说:
供儿:贿赂。保护费。
老鼻子:很多。许多。
甩籽:鱼产卵。
第68章和鸣铿锵-68
从栖鹤园出来,段立轩没开去蜀九香,而是去了慈怀素斋。
这是陈熙南第一次来,好奇地四下打量。宽敞的大院子,积雪皑皑。当间扫出两条小径,通着两间大平房。
“这地儿是我老叔买的,本来寻思安置他那些老兄弟。”
段立轩指给陈熙南看,“这间是他盖的,那间是我盖的。”
“叔的老兄弟呢?”
“死的死,走的走。都他妈要面儿,不乐意跟我这个小比崽子混。”
段立轩掀开枣核门帘,抬手指了下,“最里边那屋儿。”
陈熙南一进门,迎面就是股热气。烟雾缭绕里打着一排佛龛,供奉着各路神仙。香炉前摆两只陶瓷的大蓝孔雀,翎尾处做成了托盘。一盘苹果,一盘芒果。孔雀下堆着糕饼和水晶梨。
段立轩拿了俩芒果,吹了吹香灰,回头塞给他:“这冬天芒果好玩意,明儿给你当早饭。”
陈熙南接了芒果,又往供台上瞄:“二哥,再拿个梨。”
段立轩嫌弃地白他一眼,伸手拿了个梨。抵在脑门上,振振有词地赔礼:“老佛别怪罪,这他妈是个馋B。”
俩人正说着话,从里走出个精瘦女人。穿着黑棉服,拎了两捆菠菜。笑着比划了几下,又往后厨的方向指。
段立轩点点头,示意她去忙。
陈熙南正看那女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段立轩问他:“哎,你还记得她不?”
“我认识?”
“二院门口炸油条的么。腰上绑个孩儿来着,忘了?”
“哦,想起来了。她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