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把他封在长安后,没过多久便驾崩了。
走着走着陈且突然收住了脚步,抬头看着由苻坚亲笔手书,带着他字号(永固)的那四个大字,不禁暗暗冷笑,嘟囔道:“江山永固,江山永固,如今你江山早就没了,但四个字还在,太讽刺了,明天得摘下来,不吉利。”
正思忖间,听到后面响起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他麾下几名重要辅臣、将领应召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雍州司马王贵、雍州长史王修、辅国将军蒯恩、治中从事傅弘之、谘议参军毛修之。
“末将、卑职等参见秦王殿下。”
五个人来到陈且身前,躬身一揖,齐声道。
陈且挥了挥手,一边向正中案几后走去,一边道:“卿等平身,请坐。”
众人坐定后,王修蹙了蹙眉,对于秦王召见属下和关中士绅、豪强们穿着如此随意,他已经劝谏了多次,虽然大家是臣子但这与礼仪不符,有些不尊重士人。
但陈且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当回事。
王修忍住心中不快,在座榻中施礼道:“不知秦王殿下唤我等何事?”
陈且坐下后,拿起案几上的告急文书扬了扬,声音有些尖厉地道:“龙骧将军派人送来急报,赫连勃勃亲率十余万大军南下进犯安定郡,特召诸公前来商议如何应对。”
闻听此言,众人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其实大家都有心里准备,只不过自氐秦苻坚死后,关中连年战乱,断垣残壁,民不聊生,都忙于这偌大疆域的战后经济恢复,未及向周边各方势力起征讨战事。
如今西边已经演变成几个胡人成立的小国,有占据姑臧的卢水胡人沮渠蒙逊(史称北凉);占据金城(今甘肃兰州市)的陇西鲜卑人乞伏乾归(史称西秦);占据乐都(今青海海东市乐都区)秃鲜卑人秃辱檀(史称南凉)。
但势力最为强大的还是北边胡夏匈奴人,他们真的来了。
第一亲信王贵是当年太祖初使凉州的八名骁骑营亲兵之一,二赴凉州时赐的名字。
他手抚颌下浓髯,蹙眉道:“救兵如救火,安定若是不保,长安以北无险可守,匈奴人不几日将兵临渭水,末将愿率军协助龙骧将军破敌。”
蒯恩在旁阻止道:“王司马乃先帝委派关中重臣,不可轻举妄动,不如末将率军前往解临泾之围。”
蒯恩是太祖武皇帝从军中士卒提拔起来的年轻一代悍将。
一开始他在谯郡只是一名杂役士卒,太祖还是大晋平北将军时,有一次便服溜达在谯郡城外军营中,看见士卒们在搬运马刍(草料),其中一名壮汉,背负比别人多两三倍的马刍,遂上前询问,为何搬这么多?
没想到蒯恩愤愤地将马刍丢在地上,起了牢骚,“大丈夫应该开挽三石弓箭杀敌,怎么能仅做一个搬运杂役呢?”
太祖对他无礼并不恼火,马上命骁骑营亲兵取来弓箭和大刀,命他演示,果然力大无比,弓马纯熟。
于是便擢拔他为都尉,赐予他武器铠甲。
蒯恩高兴万分,跟随陈何第一战征讨青州慕容德,常常充当先锋,身先士卒,杀敌无数。
没想到这人在作战方面极具天赋,既熟悉战阵,又胆量武艺过人,做人内敛忠诚恭谨,未曾有过差错,深得陈望喜爱。
后来攻取关中立了大功,兼之当年在大沼泽救陈何有功,官拜辅国将军,派来辅佐秦王陈且。
王贵摆手道:“我追随先帝三十余载,深受厚恩,强敌入寇,怎可不出?当为关中表率也,你不必多言!若我战败,再上奏朝廷及宋王派兵来驰援关中。”
王修没有说话,他紧蹙柳叶眉,双手擎临泾急报正在认真地低头看着,只见上面简短的写道:
匈奴无义,久窥关中。
今探报胡酋赫连勃勃倾全国之兵,分数路从河套南侵。
杀掠边民,气焰愈甚。
临泾乃弹丸孤城,仅劲卒数千,恐旦暮可下,势若燃眉。
望殿下火兵施援,以抗强虏,保境安民,不负陛下重托,告慰先帝之灵于黄泉!
臣,安定侯、龙骧将军辛恭靖。
看完,他把急报递还给陈且,接着王贵的话冷静地道:“秋高马肥,胡夏大举南侵必定早有预谋,不可小觑,以微臣之意,王司马还是坐镇长安为好,由辅国将军出战。”
说罢,他向陈且躬身施礼又道:“殿下,请立即派快马向宋王殿下请求援军,再派人下书蒲阪朱石,命他西渡黄河北上洛川,袭扰胡夏军侧翼使其不敢全力南下渭水。”
王修是陈且的席谋主,平时对他敬畏三分,闻言点头道:“就依长史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