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壁光一见场面竟然变成这般失控的局面,脑子里直冒出两个字——叛逃。
常年做思想政治工作,敏感性还是够强的,必须向上级汇报。
“有人要叛逃!”
当齐壁光闯进局领导办公室的时候,时任局副总经理的老团长正襟威坐在左上首第二把椅子上,对着齐壁光吓道:“你慌什么?”
“有人煽动……”
“煽动什么?”
对呀,煽动什么啊?齐壁光这才一拍脑门,咱们都不是兵了,什么叛逃?什么煽动,无稽之谈。刚才还敏感得像一台探测雷达般的齐壁光突然蔫了,局领导们看着这个像霜打茄子般的老政工也是一阵阵苦笑。
沉默了许久,老团长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要办离职的都给他们办,把局里的经费都拿出来,离职补助能发多少就发多少。”
“这……”
“执行吧!”
老团长走出办公室,那挺得板直的军人腰杆看起来是那样落寞。
发离职补助的现场人头攒动,他们不是乖乖领路费回乡,而是在论资排辈嫌弃领的补助太少。
“我72年就入伍,当年隧道塌方,就是我领着一个班的战士躲在支护洞里等来的救援,命差点搭上,现在就拿十块钱给我打发了,也太抠门了吧,就算咱们自力更生,老部队也给点念相吧。”
“就是啊。”
“你不错了,按年头给的,我才八块钱,老的小算一块儿一家八口儿,平均每人一块,够不够我到特区的?”
“咱们为国家把青春都奉献了,就这点钱算怎么回事?”
齐壁光头都大了,身为一名老政工,原本百试百灵的法宝这会儿早就失去了作用,思想觉悟很重要,可是挡不住一张张要吃饭的嘴啊,钱是少了点儿,可这也是局里仅能拿出的一点儿现金了。
十块八块的,基本等于均分,不够是肯定的,聊胜于无吧。
齐壁光这么想,可这些即将离职的员工不这么想。
那是一种脱缰野马陡然间自由之后的狂放,他们自当兵开始,到脱下军装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自由的,群情激愤之下,有人终于做出冲动的事了。
“还我们的血汗钱!”
“就是,赔我们的工资!”
“我们要吃饭!”
一声口号越喊越响,随后文斗发展成武斗。
齐壁光被几个年轻人保护在中间,饶是如此,也挨了几拳头,外面保护他的年轻人则更狼狈,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住手!”
人群的更外围,又有一群人冲了上来,他们高喊着驱散着围攻齐壁光的人群。
起初,两帮人谁也不让谁,但是很快,围攻的人群主动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新冲进来这伙人简直就像叫花子,他们戴着安全帽穿着施工用的棉袄,那样子比刚从国兴3号隧道出来的战士还要凄惨,棉袄冻得像盔甲,大冷的天也掩饰不住一身的臭味儿。
过激的行为一旦被制止,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他们默默的看着这些脏兮兮人。
汪建国从这些“脏人”
中走出来,他用冻僵的手指努力地从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没法细数,就这样一把把的放在齐壁光面前。
“指导员,就这些了。”
齐壁光看着面前一把把的钱币竟然呆住了。
“一共三百七十二块五,您数数,够不够他们的遣散费,不够我们再去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