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却见老者一掌将那口棺材推出屋外,那棺材像个西瓜一样在泥泞的地面上滚了几滚,暴露在噼里啪啦的大雨里。
雨水很快会把棺木泡胀,到时棺材里的空间只会越来越狭小,阴暗潮湿逼仄的空间里,正常人一定会陷入绝望。
后果是谁都无法预计的。
但是棺材还是没有再响。——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还有活人。
“你让我救他,可是你现在却要让他死?”
——蓝衣青年说完就进了屋,走到书案边,挑了挑陷在灯油里的线芯,不管身上衣衫已浇了个半湿,他坐回那张三条腿的破竹椅上,又开始拈动书页。
“不能变强,就该死。”
老人的声音中气十足,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厉劲。
青年把视线从书页上移开,想要反驳老人的话,却见屋内已是空空如也——
门已经关上了,或许还上了锁,窗前的蛛网被潲进来的雨水打湿,周围冷寂而诡异,唯有一灯如豆,摇曳微光。
……
又是一个夜晚,繁星漫天,土墙围起的小院里出一声震天的轰响,噼里啪啦的散碎木片如烟花般炸开,朝各个方向飞散,木片所到,处处焦黑。
只见那小院中央,原本放着一口棺材的地方,此时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
他一身深黛布衣皱皱巴巴,稚嫩的面容初显俊逸,乌黑的丝粘连在细汗蒙泷的面庞上,少年白皙的额头上,刺着一个漆黑的“越”
字。
少年面色白,嘴唇乌紫,显然是中毒已深,可他的眼神却冷毅无匹,他站在原地呆了半晌,直到他似乎终于缓过神来。
少年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和木屑,转身看着面前的小屋,他饿极了,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能睁着眼站在这里,简直是个奇迹。
他想要回到屋子里,可是许久未曾伸展的关节有些麻木,致使他的步伐跌跌撞撞。
屋子里一片漆黑,瓦檐下有酒碗大的灰色蝙蝠扑喇喇地低掠而出。
少年跑进屋里,黑暗幽闭的环境使他心口直闷。
他挥出一掌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天窗打碎,又连数掌将四周的窗都通开,一时间疾风穿堂,月光洒进屋内,一阵酒味弥漫开来,少年紧抿着唇,走近书案将油灯点上。
五感渐渐明朗,这时他听到黑暗里传来一声声的低泣,那是一种人在哭了很久之后,仍然不能平复伤悲的哀鸣。
蓝衣青年七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衣裳被酒泡透了,或许他整个人都被酒泡透了。
蓝衣青年抱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酒坛,已是酩酊大醉,他脸上湿涟涟的,不知是酒水还是眼泪,总之狼狈得很,他此刻的表情、仪态,无一能配得上他那张英俊阳刚的面庞。
“归尘……”
他哭腔低喃,像是在叫某个人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少年筋骨活动开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蓝衣青年身边,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冷声问道:“解药?!”
蓝衣青年没有理会他,只是皱着眉,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少年将他扔回地面,然后四处扫视了一下,走进了左面一间隔间,在堆满瓶瓶罐罐的柜格里翻找了半天,却仍然没有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他乌紫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他又奔了出去,找到醉得像一滩烂泥的蓝衣青年,狠狠踢了他一脚。
“呜呃——”
蓝衣青年出一声痛嘶,但是仍然没有清醒过来,眼泪却像是开了闸一般汹涌而出,他抱着少年踢过来的脚,忽然就那么大哭起来。
少年有些茫然,似乎没有想到蓝衣青年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来不及细想生了什么,因为此刻他又饿又难受,他想要一碗饭,一碗白白软软、冒着热气的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