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個個滿嘴齲齒,口角流涎,這麼大的風都吹不走渾身臭氣。」簡沉冷笑著攤開手,「一看就是在船上閒著無聊抽了起來,也得虧你們還有點腦子,知道給自己準備點洋地黃保命。」
邵燁臉色不虞地掃視眾人,眼皮抬起,明明依舊是儒雅柔和的神情,話語卻刀鋒般冰冷,一字一句道:「我說過,我的船上,不允許出現任何藥物。」
「你們幾個,以後不用再出現在我眼前。」邵燁瞥了簡沉一眼,抬起眉梢,「下去吧。」
幾個馬仔聞言臉色鐵青,踟躕著站在邵燁面前,始終不敢挪窩。
簡沉戲謔地勾起嘴角,唇線拉出譏諷的弧度:「邵老闆,既然我們都已經如此熟悉,就不用裝出這幅公允的樣子了,他們幾個恐怕下了甲板就要沒命了吧?」
船似乎航進了無風帶,甲板上的氣氛也跟著江風一起凝固,連幾個馬仔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起來。
「小沉,你也不遑多讓。」邵燁站在甲板前,與骯髒混亂的一切涇渭分明,仿佛從未踏入過半分黑暗,「這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嗎?」
簡沉知道這艘船上絕不允許出現任何毒品,才特意在賽索社開始比賽前揭穿他碰了毒,觸犯了邵燁底線一事。
他甚至清楚知道如果自己主動開口,必然會引來邵燁的懷疑,因此只是用幾片洋地黃葉拋磚引玉,等著邵燁自己去問。
只要不跟賽索社比,自然就沒辦法證明賽索社沒有說謊。
簡沉心頭一動,不動聲色地開口:「你想多了,我不過是怕到時候我贏了,他撒潑耍賴說自己是嗑嗨了,你再懷疑我。」
沉沉夜幕中,只有他面色蒼白如晝,微笑起來如同蒙了一層聖光。
「那么小沉你的意思是比試依然作數?你們幾個,下去。」邵燁眉頭一皺,下頜朝賽索社揚了揚,「你留著,把洋地黃吃了,解完毒繼續完成你們的比試。」
周圍看熱鬧的船員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只有賽索社如蒙大赦般抓著幾片洋地黃葉子,連咀嚼都不敢地囫圇吞咽起來。
「我記得船上養了幾隻用來試瘴氣的鳥,去拿來,給他們一人一把槍。」邵燁朝手下招了招手,溫和的眸子對上簡沉,緩緩道,「讓我看看,是你那不滿一年就退學的公大給了你底氣和我船上最優秀的槍手比試,還是霍無歸那個狂妄又沒禮貌的男人給了你這種錯覺。」
甲板上一片死寂,眾人還沉靜在剛剛的震懾下。
簡沉勾唇微笑,掂量著剛送進他手裡的槍。
哪怕是數日的顛簸和滿身反覆惡化的傷,也依舊沒能讓那雙淺琥珀色的眸子沾染分毫渾濁。
「簌——」
水鳥撲棱著翅膀逃離人群。
簡沉緊握著槍,白色鳥羽隱入夜色前一秒,槍聲響起。
「噗通」一聲,一隻通體雪白的鳥墜落在甲板上。
雖然只是空包彈,但也足以讓這隻鳥失去了翱翔天際的自由。
甲板上眾人見鬼般盯著簡沉,賽索社更是極為詫異地攥緊了槍——
他原以為頂層套房裡那位客人,據說是個法醫,應當絲毫不懂射擊,要是早知道簡沉的槍法如此之好,他哪敢輕易答應比試。
「該你了。」簡沉眼底滿是笑意,側身給賽索社讓開一個位置。
他這一槍幾乎驚到了所有人,只有邵燁依舊氣定神閒地站在後方,和手下側頭不知在說些什麼。
賽索社緊盯著夜空,心頭的恐懼如同巨大陰影般籠罩。
甚至,連眼前都仿佛開始出現幻影。
如果比試贏了還好說,如果輸了,加上今晚這齣風波,邵老闆絕不可能輕饒自己。
這念頭如同隱沒在夜色深處的水蛇,順著裂縫盤旋而上,緊緊纏繞著賽索社的心神,連簡沉那溫馴的眼神都仿佛暗藏劇毒般讓他如芒在背。
「砰——!」
「噗簌——!」
一槍射出,水鳥受了驚,飛快撲棱著翅膀,瞬間衝進夜幕,仿佛撕開了賽索社最後一層心理防線。
「老闆!老闆你相信我!剛剛那隻鳥真的是我打下來的!我發誓,我親眼看著鳥是從簡沉窗口飛出去的!」賽索社急切地回頭,大口喘著氣向邵燁討饒。
氣氛在瞬間緊繃,如同上膛的槍,邵燁的表情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看不出半點心中所想,幾秒後才朝簡沉走去:「辛苦了,我就知道,小沉你絕對可以。」
「……」
賽索社顫抖著嘴唇,一言不發地癱坐在地,眼睛死死盯著簡沉,咬牙道:「老闆,你信我!這男人就是有鬼!我輸給他又如何,那隻鳥!他還是證明不了自己沒有讓那隻鳥傳信!」
簡沉證明的只是自己沒打中現在面前這隻鳥,但無法證明先前那隻鳥不是自己打中的。
他相信以自己老闆多疑的性格,此刻心中絕對早已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這也是自己最後的一線生機。
「賽索社,你下去吧。」邵燁眼底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朝身後的馬仔擺了擺手,低聲道,「讓他,還有那些髒東西,和這些危險品,都從我眼前消失。」
說到危險品時,他目光落在盛開著紫色小花的洋地黃上,神情自若地勾唇:「畢竟,我不想看見還有第三個人中毒。」
「你說呢——簡法醫?」
簡沉在瞬間瞳孔緊縮,背後冒出涔涔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