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回来的秦师兄噗嗤一笑,蹲下身,和许星洲一起望向那座墓。
风呼地吹过。
许星洲被糊了一身的雨,咳嗽了一声,对墓碑笑道“还有,奶奶,我大学毕业啦。雁雁这次不和我一起了,不过我们工作的地方还是很近”
“对,我工作也找好了,不用你操心给我张罗了。”
“这个月十五号毕业答辩”
许星洲一边说一边拿了打火机烧纸钱,那纸钱焚得烟熏火燎,呛得不行。
许星洲眼眶通红,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摸出了一张a4纸。
“我想办法,提前给你拿来了。”
许星洲揉了揉眼睛,展开了那张纸,那张纸经过数日的搓揉已经皱皱巴巴地起了毛边,可是展开的瞬间,毕业证书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许星洲拿打火机,将那张她爸爸要都没给他看的毕业证复印件和纸钱一起,咔嚓一声,点了。
灰烬簌簌地落在那老人的坟前。
许星洲拼命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笑道“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了,奶奶。”
毕竟,许星洲不能活在坟前。
她再爱她奶奶,也不能整日在这个城市守着她许星洲心里难受得要命,几乎觉得这是诀别。
以后应该还会回来的,她想,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许星洲揉着红红的眼皮道“所以也给你看看。”
“这个人,就这个。”
许星洲把秦渡往坟前拽了拽,像是觉得奶奶坟头就有个小猫眼,秦师兄站偏了一点奶奶会看不到他似的。
然而秦师兄腰板挺直挺直的,特别难拽许星洲一边暴力拽他一边突然犯病,对着坟头喊道“奶奶,这个是我男朋友名字叫秦渡,年龄比我大两岁,是我人生第一个男票人很坏,不值钱,爱好是吃飞醋,特长是弹人脑袋”
可是许星洲那句希望他不是最后一个的个字儿还没说完,就被秦师兄极其不爽地拽住了耳朵
许星洲被拽得,脑袋都要飞了
秦渡捏着许星洲的小耳朵,眯着眼睛说“对着奶奶放屁很快乐你以为你刚刚差点哭了,师兄就不会因为你这几句话记你的仇了是吧”
许星洲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怜巴巴地问“诶我没、没说什么呀”
秦师兄显然不觉得这是“没什么”
。他恶狠狠地拽着许星洲的耳朵扭了扭,小混蛋疼得嗷一声,
“师兄”
许星洲被拽住耳朵,简直活脱脱一只可怜虫,“师兄,我不该说你不、不值钱”
秦渡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也不说什么,将手一松,许星洲立刻捂住了自己被师兄捏得绯红的小耳朵男人的大姨妈来了真可怕,许星洲揉着小耳朵想,师兄可比女孩子难哄多了。
可是许星洲毕竟是妇女之友,而且已经长时间地和一只小学鸡交往她小心地准备顺毛捋捋心情不好还不怎么值钱的师兄。
她刚准备开口,就愣在了当场。
许星洲的身旁,秦师兄跪在草丛泥沼中,顶着瓢泼大雨,对着奶奶的坟茔和滚滚长江
无声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他为什么会磕下头呢
许星洲被秦渡捏着小脖子提起来的时候,就这样想。
他们一路冒着雨走回去。
秦渡撑着伞,那金色小星星伞接着连绵的雨,水珠顺着伞骨滴落,许星洲伸手摸了一摸,手腕上的星星扣月亮的手镯反着昏昏的天光。
他们路过镇口时,蒙蒙细雨中,有一个老太太披着蓑衣斗笠,推着个满是莲蓬的三轮车。
秦渡去买了一大把。
许星洲看着他拎着一大袋莲蓬冒雨回来时,突然意识到她和师兄的故事,很大一部分都是生在下雨的日子里。
他们相遇的那天夜晚,就是刚下完雨的。
许星洲带着那群女孩从酒吧跑出来时,满街都是倒映路灯和月亮的水洼。
她那天晚上一小杯莫吉托下肚,酒精却上了头,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月亮也分不清哪个是路灯,也许每个光环都是月亮也说不定。
许星洲曾经在四月的某个下午跑去理教参加学生会例会,那天风雨如晦,学姐们在楼下提起一个名为秦渡的学生会传奇。
此后他们的外滩灯火璀璨。他们的华言楼前人群如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