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未置可否,仿佛还在等候其他人回话。正在此时,沈扶再行一揖,道:“陛下容禀。许大人殉职,宁州知府一职空缺。攘外必先安内。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选取一位有能之士任之。如此,方能统筹城内大小事务,重建宁州城。陛下方才说,民心不稳方才给了敌军可乘之机,所以现在更应好生安抚民心。完颜和澈身为北凉王室六王子,如今在我军手中,料想北凉军不敢再轻举妄动。”
段明烛闻言,面容缓和几分:“曾大人意下如何?”
那名姓曾的北境布政使忙道:“沈知府一番高论,臣醍醐灌顶。”
段明烛:“如此,选取宁州新任知府一事,便交给曾大人了。”
“微臣遵旨。”
“二位爱卿请起。”
“谢陛下。”
看着沈扶重新坐回席间,段明烛又道:“今日本为庆功宴,公务姑且聊到这里。听闻杨大人备了甚多珍馐美馔,既然如此,现在就开席吧。”
圣上既然话,杨榭便给站在一旁的侍从投去一个目光,示意他去传膳。
各种北境当地的山珍海味被端上了宴席,段明烛望向座下,看了一眼沈扶,举杯先饮了一杯酒。可沈扶清瘦的身形始终坐在角落里,十分低调的模样。
片刻过后,身着舞衣、妆容精致的舞姬鱼贯而入,随后是抱着琵琶和七弦琴走入殿内的乐姬。
丝竹弦音袅袅传来,在宴席间回旋作响。舞姬们舞姿轻灵,步步生莲,抬腕扬臂间裙裾飞舞。不消片刻,方才席间圣上问话的肃穆气氛已经渐渐淡去,诸位官员也逐渐放松下来,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饮酒交谈。
舞姬和乐姬都是乐坊精挑细选出来的,为了在圣上面前表演,大家也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毕竟,若是在席间表现出众,被圣上看中,那便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
可是不知为何,众人却觉主位上的那位陛下仿佛有些兴致缺缺,一直在自顾自地喝着酒,隔许久才会向台下看上那么一眼。
事实上,段明烛是不喜欢出席这些宴席的,从小就是如此,没过多久就坐不住了。今日既然是庆功宴,他无论如何都得赏脸坐上一坐。可台下的乐舞却没一样能入得了他的眼。
论舞姿,那些舞女跟他生母林靖瑶相比实在差得太远;论琴技,那些乐姬跟沈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座下的杨榭看在眼里,看出陛下有些瞧不上这些舞乐,一时心焦起来,思索着要不要换一批人过来。
沈扶坐在自己的坐席上,一直不言不语,只偶尔抿一口酒。有时抬眸看一眼乐舞,继而又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段明烛让身旁的韩卓附身过来,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韩卓点了点头,从大殿一侧绕到后方,走到了沈扶身后,行了一礼。
“沈大人,陛下有请。”
沈扶微有错愕,说:“敢问陛下找臣可是有何要事?”
“陛下说想与沈大人叙叙旧。”
沈扶垂了垂眸,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从后侧走上殿前,随后敛衽跪地,俯身行臣礼。
“微臣沈扶,拜见陛下。”
段明烛看向他:“免礼,赐座。”
沈扶站起身来,侧颅一看,这里并无其他坐席,也不知段明烛是要让他坐在哪里。紧接着,只见韩卓已经吩咐两名侍从把他的餐案和坐席搬到了段明烛座下的空位上,随后示意他落座。
沈扶面上微有不自在,但还是跪坐在了坐席上,低垂着长睫,不一言。